彗星到来的日子(第21/54页)

就在她洗碗的时候,我离开了家,我要去将我的手表和外套卖掉,这样一来我就有钱离开她,去我想去的地方。

在将我这两件可抵押的物品典当的时候,我又陷入了犹豫。我不太希望在克莱顿典当我的东西,因为那个当铺的老板认识我,他还曾经带着我找到那家买枪的店铺。如果我在这里典当,世界上就会多一个人对我的事情了解过多。不过最后我还是去了克莱顿,当时当了多少钱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远远不够买一张到夏弗姆伯里的单程票。

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回到了公共图书馆查询地图,希望能够找到一条路,可以通过十几英里的步行而缩短行程。我的靴子已经严重受损了,左脚的靴底马上就要掉下来了。目前这种情况,如果我想穿靴子去,只能用手拎着靴子前进了。最后我感觉我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我想如果我走的时候轻一点,也许这靴子还能用。我来到海克街的鞋匠那里修鞋,他说要两天后才能将靴子修好。

我回家的时候正好差五分三点。我下定决心,不管怎样,我都要坐五点钟的火车到伯明翰去。不多我还是觉得钱很紧张。我想再典当些什么,但是想来想去,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早在四周之前,母亲的两把银汤勺和一个银盐碟就已经被典当了。可是我不甘心,想再搜索看看。

我刚走上门前的台阶,加比塔斯先生就发现了我。红色的窗帘被他突然撩起来,我看到他的眼中有一种果断的神情,之后又消失不见。我开始沿着走廊往前走,他突然打开门,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真希望你能够将我看成一个愚蠢的笨蛋。我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简单,很多磨破了的地方都能够反光了。一块褪了色的红领巾和一块绽开的亚麻布被我绑在脖子上。我依旧将左手放在衣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加比塔斯先生的个子比我要矮。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跟大家普遍认为的非常不同。他非常聪明,我觉得成为鸟儿应该是他的理想吧。虽然他身上具有鸟儿的魅力,但是却明显缺乏鸟儿的活力,况且,从来没见过鸟儿总是呼呼喘气。他穿着一套当时牧师们穿的服装。按照现在的眼光看来,那种服饰可以算得上那个旧时代最为奇怪的了。他穿的衣服材质非常廉价,剪裁也非常不合体,所以看起来非常不顺眼,他的体型在长长的袍子映衬下更像圆柱了,而且腿显得更加短了。他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一条白色的领带绕在脖子上,看起来脏脏的。两排布满污渍的牙齿间吊着一根荆棘制成的烟斗。他的脸色比较苍白,虽然当时只有三十三、四岁,可是头顶已变成光秃秃的了。

也许对你们来说,他是个大大的怪人,对自己的形象和举止一点都不顾及。但是在那个过去的时代,他是非常受人敬仰的。一年前他才刚刚去世,晚年的形象与先前大不相同。在我们相遇的那天下午,他确实是一个笨拙邋遢,丝毫不注意形象的矮个子小老头。古怪的不仅仅是他的着装方面,如果有人将他的衣服扒掉,让他赤裸裸地呈现在你面前,你会发现他的肌肉很松弛,但是因为他的胃口非常好,肚子已经鼓得大大的。而且他的肩膀也是圆滚滚的,皮肤上布满了黄色的瑕疵。

“嘿!”他冲我说道,装作闲聊的样子,“好久不见了,进来聊一下吧。”

来自客厅主人的邀请听起来更像是一道命令,但是现在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啊。我非常想找借口推辞,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好吧!”虽然万分不情愿,但是我还是走了进去。

“你能进来聊天我真是太高兴了。”他接着说,“在这个教区,很少能够找到合适的人进行一场睿智的谈话。”

我在心中暗暗思考: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打算?只见他看上去有点紧张,双手不停地揉搓,说话也不流利,一边向我献殷勤,一边从眼镜后面打量着我。我在他的皮面沙发上坐下,感觉怪怪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感觉自己像走进了克莱顿牙医的手术室。

“他们似乎要在北海跟我们开战,嗯,好像是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流露出一种幼稚的兴趣,“要打仗了,我很高兴。”

他的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优雅的氛围,但是这氛围常常使我感到压抑不安。一些零零散散的照相材料被放在窗户下面的桌子上,那里还有他上次去大陆的纪念相册。壁炉用美国布料装饰着,两边已经凹陷下去,在那上面有一层隔板,大量的书籍被放置在那里,令我感到难以置信……差不多有八百本左右吧。其中还包括这位可爱牧师自己制作的相册,以及中学、大学的教科书。带有大学盾形纹章的小木盾牌被挂在镜子上面。对面的墙上也挂着加比塔斯先生身穿牛津大学学生服装的照片,那学士帽和长袍再次彰显出他的学者身份。他的写字台被摆放在那面墙的中间。那是一个开放式的写字台。我清楚那里面放着文件分类夹,这些东西都充分显示出加比塔斯先生的教养和文化水平。他就在那里撰写劝诫世人的文章。那些文章都是他自己组织的啊!

“没错!”他接着说,之后站到了壁炉前的地毯上,“战争迟早会发生的。如果我们现在主动迎战的话,事情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起先他是用脚尖站立着,后来又猛然间将重心移到了脚跟的位置。他看着他妹妹画的一张水彩画,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透过镜片也能看得到。那幅画就在餐具柜上面,内容是一束紫罗兰。柜子里放着他的油盒、餐具和茶具。

“没错。”他继续说着,好像一切马上就要按照他说的办。

我咳嗽了几声,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从这里离开呢?

他提出请我吸烟,我果断拒绝了,那是多么讨厌的旧习惯!随后他又谈论起了罢工那件事,语气中充满了信任。

“战争与罢工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他说道,脸上的神情很严肃。他认为矿工们罢工的原因只在于工会。这也证明他们的妻子儿女缺乏头脑。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我一下子打消了想要溜走的念头。想要留下来跟他争论一番。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同意。”我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假设现在工人们不为了工会进行罢工,或者罢工被破坏了,一旦裁员的紧急情况出现,他们要怎么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