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0 日(第8/18页)

“要理解海洋上的世界贸易过程,就必须先理解这个网络。我们必须知道,当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一艘货运轮船沉没时,对地球这一端而言意味着什么,哪些生产渠道会受阻、哪些人无法生活或失去性命、谁能从灾难中获利?航空交通结束了客轮的航行,但世界贸易仍然依赖海洋。没有什么可以取代水路。”

皮克停顿一下。

“每天有 2000 艘船只挤过马六甲海峡及其邻近海峡,每年穿过苏伊士运河的大小船只将近 20000 艘,但这只相当于世界贸易的 15%。每天有 300 艘船穿梭于英吉利海峡,通往世界上航运最繁忙的海洋,进入北海。地球上每年有数万艘货轮、加油船和渡船在来往,更别提捕鱼船队、快艇和帆船了。数百万艘船挤满了公海、近海、运河和海峡。所以,如果偶然有艘超大型加油船或货轮沉没,就联想成一场严重的航海危机,显得有点夸张。没有人会轻易被吓到,然后便不再把锈迹斑斑的船注满油,发船启航。

“你知道,全世界有 7000 艘油船的状况都很差。其中一半以上已经服役二十多年,许多大型油船完全可以用废铁来形容。但有些事情被默许。人们心里打着算盘:一切都会顺利的,对吧?人们衡量着可能性,一切成了一场赌博。一艘 300 米长的油船如果掉进一个浪谷里,船身会变形超过一米,损害所有的内部结构。但油船依旧按照计划航行,一切都像没事似的。”

皮克淡然一笑,“如果造成不幸的,是无法解释的因素,可就无法计算了。风险无法评估,就形成一种特殊的鲨鱼心理学。我们永远不知道鲨鱼刚好在哪里?它接下来会吃谁?只消一条鲨鱼就足以阻止数千名游客下水。从统计学来看,一只食人鲨不可能对旅游业造成冲击,但事实上结果可能是毁灭性的。

“现在请你们想象一下,贸易航行在几个星期之内发生的事故比以前多四倍,而且是不明原因造成的。无法解释的惊人现象造成船只沉没,甚至那些性能良好的船只也难逃劫数。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人们不再谈论生锈、暴风雨的损失或导航误差,街谈巷语讨论的是:别出海。”

此时屏幕上展示的是蚌类动物。

皮克指着从蚌壳中伸出的纤维状赘生物。“这是足丝,贝类的某种足部。当斑马贻贝在水中移动的时候,会用足丝吸附于物体表面。准确地说,足丝由具黏性的蛋白质所组成。但是现在照片中,这些新的蚌类竟然能将足丝进化成螺旋桨。这种移动的推进方式其实跟之前提到的藻类有相似性。大家知道,生物的进化需要花上数千、数百万年。这些蚌类要不是过去隐藏得太好,就是一夜之间获得了新能力。在许多方面,它们依然还是斑马贻贝,只不过它们似乎确切知道自己的目标。比如说,巴丽尔皇后号船身上虽然没有,但螺旋桨上却满布着蚌贝。”

皮克报告了海难造成的损失,以及鲸鱼对拖轮的攻击。虽然巴丽尔皇后号幸免于难,事实却证明,蚌类动物和鲸鱼的合作战略是多么有效,就像灰鲸、座头鲸和虎鲸之间的合作一样。

“这简直太荒谬了。”联邦国防军的一位上校在背后说道。

“绝不荒谬。”安纳瓦克向他转过身去,“它们是有计划的。”

“荒唐!你该不是想告诉我,鲸鱼跟蚌类是商量好的?”

“不是。但它们明显结合了各自的势力。如果你经历过这种袭击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想。我们认为,它们对巴丽尔皇后号的攻击只是一次测试。”

皮克按下遥控,画面出现一艘横倒的巨船。暴风带着高浪扑上船体。倾盆的大雨模糊了视线。

“商数号,日本最大的汽车运输船之一。”皮克说道,“最后一批运的货物是卡车。这艘船在洛杉矶沿海陷入一群蚌类的包围。跟巴丽尔皇后号一样,它们紧紧吸附在舵上,但这回是在深海里。商数号受到巨浪袭击,开始全速行驶。接下来的事只能靠推测。在怒涛的威力下,有些卡车滑了出来,掉进舱底水箱里,其中一辆击穿船舷。这张照片摄于船桨卡住后十五分钟。又过了一刻钟,商数号撕裂开来,沉没了。”

他停顿一下,“此后类似的事故清单一天天增加。拖轮受到攻击,对船舰发出求救,但救援行动几乎都失败了。安纳瓦克博士说对了,这些疯狂的事情是一种计划。因为,近来我们又发现另一种变体。”

皮克播放一张布满数公里乌云的卫星图。乌云向陆地涌来,从离岸很远的海上,渐渐凝聚为一柱灰红的烟雾,好像一座火山在大海里爆发。“云下藏着阿波罗号的残骸。这艘天然气运输船属于超巴拿马级④,是同型船中最大也最高级的船型,经常维修保养,状态极佳。它在东京外海 50 海里处,机舱突然起火,火势蔓延到四个油箱,引起一连串的爆炸。希腊船行想知道具体情况,派了一个机器人下去确认。”

一道闪光映过屏幕。接着,灰蒙蒙的背景突然出现暴风雪。

“一般油轮爆炸之后,不会剩下多少残骸。这艘船在水面下断成四截。本州岛岛外海水深 9000 米,残骸漂散在好几平方公里的海面上。最后机器人找到船尾的部分。”雪花中出现一样模糊的物体。一只桨板,扭曲的船尾,还有部分船体。机器人从上面游进去,沿着钢壳下潜。唯一的一条鱼游过画面。

“底部有着大量有机物:浮游生物、微生物腐质,你叫得出名字的都在那里。”皮克解释那些照片,“我们不用看完全部的照片,但这一张你们会感兴趣的。”镜头一下子移近船体。船壳上厚厚地覆盖着什么。在探照光下,它们发着亮光,像融化的蜡油一样闪熠着。

鲁宾表情激动地俯身向前。“那里怎么有这东西?”他叫道。

“你认为那是什么呢?”皮克问道。

“水母。”鲁宾眯起眼睛,“小水母。那里一定有好几吨。但它们为什么会钉在船壳上?”

“那斑马贻贝又为什么学会导航呢?”皮克回敬道,“海底门躺在淤泥下,显然是彻底被堵塞了。”

一位外交官犹豫地举起手来。“到底,呃……那是什么……?”

“海底门吗?”什么都得解释,“是水底输送系统里一个矩形凹槽,外头有孔盖保护,以防冰块和植物跑进去。里头连接着输送管。在船舱内部,输送管线会将吸入的海水转化成淡水,分送到所有需要的地方,例如消防水箱,但主要还是送进机器所在的冷却水循环系统里。这些动物是何时黏附在船体上的?很难说,也许是在船下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