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5 日(第26/38页)

他关掉大灯。台灯和计算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嗡鸣不已的仿真器释放出几乎感觉不到的蓝光。那东西依然覆盖着底部。很容易让人以为它死了,但他知道并非如此。

只要它在发光,它的生命力就特别强!

斜板上传来脚步声。安纳瓦克探头进来。“利昂。”约翰逊从他的资料上抬起头来。“太好了。”

安纳瓦克笑笑。他走进来,拉过一把椅子,骑坐上去,胳膊交叉搁在扶手上方。“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说道,“你到底在这儿干什么呀?”

“工作。你又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睡不着。”

“也许我们应该喝点红酒。你认为呢?”

“噢,这……”安纳瓦克突然有点难为情。“谢谢你。只是,我不喝酒。”

“从来不喝?”

“从来不喝。”

“有意思。”约翰逊皱起眉,“一般情况下这种事会引起我注意。但现在我们都有点不安,是不是?”

“可以这么讲。”安纳瓦克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讲什么。但后来他问:“你有进展了吗?”

“很好。”约翰逊回答道,又像是附带地补充道:“我解决了你们的问题。”

“我们的问题?”

“你和韦弗。DNA 记忆的问题。你们说得对。它的确有效,而我也已经发现是怎么运转了。”

安纳瓦克睁大眼睛。“这种事你就这么无关痛痒地说出来?”

“你得原谅我。我太累了,实在兴奋不起来。但你当然是对的,的确应该庆祝一下。”

“你怎么想到的呢?”

“你记得那些神秘的超变区吗?它们就是簇。基因组上到处都有,是某种蛋白质的密码——呃……你知道我在讲什么吗?”

“再多说一些。”

“簇是基因的次级,具有特定功能,比如负责感受器的培养或某种物质的生产。如果一团这种基因存在于一截 DNA 上,我们就叫它簇。而 Yrr 基因组有大量的簇。可笑的是,Yrr 细胞是完全可以修补的。但 Yrr 的这种修补不适用于全部的基因组,酶也不会去检查整个 DNA 的毛病,而是对特殊的信号做出反应。就像火车行驶在轨道上一样。当它们识别出启动信号时,就开始进行修理;收到停止的信号时,它们就停止。因此在那里……”

“簇。”

“正是。这些簇是受到保护的。”

“它们能保护部分基因组不被修补?”

“通过修补感受器——也可以说是生物学上的保镖——遮住簇,挡掉了修复酶。因此这些范围是空的,能不停进行突变;而 DNA 的其他部分乖乖被修补,以保住物种的核心信息。狡猾,对不对?就这样,每个 Yrr 都成了有着无限进化能力的大脑。”

“它们相互如何交换呢?”

“就像苏所讲的,从细胞到细胞。透过配合基和感受器。感受器从别的细胞接受配合基,然后发送脉冲,向细胞核传送信号。接着,基因组突变,将这些脉冲再传给下一个细胞。过程像闪电般迅速。水箱里的那堆胶状物以超导的速度思维。”

“真是非常新的生物化学啊。”安纳瓦克低语道。

“或是非常古老的。只是对我们而言是新的。实际上它可能已经存在数百万年了,也许从生命一开始就有了。一种平行的游戏方式。”约翰逊低笑一声,“一种非常成功的游戏方式。”

安纳瓦克双手托着下巴。“那现在要怎么处理呢?”

“问得好。我很少像今天这样情绪坏透了。懂这么多,却不能带给我多大的进展,只是证明了我们一直担心的事情。不管从哪一方面看,它们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他伸展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只是不知道克罗夫的联系试验能否带给我们进展。我觉得它们很开心能同时跟我们交谈,却又消灭我们。或许这对它们而言并不矛盾。但无论如何,那不是我的对话方式。”

“别无选择。我们必须找到一条沟通的途径。”安纳瓦克吸着他的腮帮。“随便问一句——你相信舰上的人全是一条心吗?”

约翰逊竖起耳朵。“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安纳瓦克做个鬼脸。“好吧,你别生气,但韦弗告诉了我你发生神秘事故前那一夜看到的东西——或者你认为看到过的。”

约翰逊用责备的目光打量着他。“她对此怎么想?”

“她相信你。”

“我也有这种印象。你呢?”

“难讲。”安纳瓦克耸耸肩,“你是挪威人。你们也坚定不移地声称世上有鬼。”

约翰逊叹口气。“没有苏,这整件事我根本就不会再想起来。”他说道,“是她让我回想起来的。那天夜里,我们坐在机库甲板的箱子上,我见到了鲁宾。虽然他之前声称偏头痛,回去休息了。就像他现在又患上了偏头痛一样。声称!——之后的事情我只有零星的记忆。我想起来的回忆,不可能是梦到的事情。有时候我已经快要看到一切了,却又……我站在一道敞开的门外,望见白色的亮光,我走了进去——记忆中断。”

“是什么让你这么肯定不是做梦呢?”

“苏。”

“可是她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还有朱迪斯。”

“为什么偏偏是朱迪斯?”

“因为她在晚会上对我的记忆力过度关心。我猜,她想巧妙地试探我的情况。”约翰逊望着他,“你刚问这里的所有人是否全都一条心。我不相信。我在惠斯勒堡时就没有相信过。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朱迪斯。如今我一样不相信鲁宾患有偏头痛。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的确有事发生!”

“男人的直觉。”安纳瓦克不安地咧嘴笑道,“朱迪斯有什么计划呢?”

约翰逊望向天花板。“这她比我更清楚。”

监控室

约翰逊此刻正好直接望进一台隐藏的摄影机。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望着坐在朱迪斯位置上的范德比特,说道:“这她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