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阿纳吉斯特:零(第7/9页)

这一切,从开始到终结,都会发生在引导员们的仪器发现问题之前。其他人加入到我身旁,我们的谐调活动沉寂,我们全都安静下来,等着能量回灌击中我们,我发现自己很满足。死亡时有人陪伴,也是好的。

但是。

但是。

请记住。我们并不是唯一选择了那天发动反击的人。

这件事,我是直到后来才明白的,当我造访锡尔-阿纳吉斯特的废墟,察看空出的接口,发现那些铁针从墙面上突出。这个敌人,我只有在被它击败,并在它脚下被改造之后,才开始理解……但我现在马上就会给你解释,这样,你就可以从我的痛苦中学到教训。

不久以前,我跟你说过一场战争,一方是大地,另一方是它表面的生物。下面我们讲讲敌对各方的逻辑:在大地眼中,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区别。原基人,哑炮,锡尔-阿纳吉斯特人,尼斯人,未来的人,过去的人——在它看来,人类就是人类。即便是其他人下令让我出生,开发定制了我的属性,即便地质魔法学早就是锡尔-阿纳吉斯特人的梦想,早在我的引导员们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即便我只是执行命令;即便我们六人已经决定要反抗……大地全都不管。我们全都有罪。所有人都是同谋,都参与了试图奴役星球本身的罪行。

不过现在,宣告我们全部有罪之后,大地就开始宣读判决。至少在这一点上,它还是有一定的意愿,考虑人的不同动机和良好行为的。

这就是我当时记得的事,事后拼合出来的情况,以及我相信的真相。但请记住,永远别忘记,那只是这场战争的开始而已。

这种扰动,我们一开始觉得像是机器中的幽灵。

有东西在我们身旁,在我们体内,威严,有侵略性,又极为巨大。我还没搞清状况,它就已经从我手中一把抢走了缟玛瑙组件,然后消除了我们惊异的信号,诸如什么?情况不妙!这怎么可能?之类,他用的是强大的地语冲击波,对我们的震慑程度,就像你后来面临地裂时一样。

你们好,渺小的敌人们。

在引导员们的观察室,警报声终于响起。我们都已经僵在了自己的绳椅中,无声地叫嚷着,从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对象那里得到回应,所以生物魔法学部门直到地府引擎的百分之九(二十七个部件)下线时,才发觉情况不妙。我当时没看到盖勒特惊叫一声,跟其他引导员和贵客们交换恐惧的眼神,这只是猜测,基于我对他的了解。我想象中,在某个时间,他转向一座控制台,想要终止启动过程。我同样没有看到,在他们身后,那颗铁球在搏动,膨胀,然后碎裂,破坏了它的静滞保护场,把火热的、尖针一样的碎片扎到房间里所有人的身上。我的确听到了那之后的尖叫声,当那些铁块烧穿血管和心脉,以及此后可怕的寂静,但我在那个时刻,也有自己的特殊问题需要解决。

雷瓦,他是头脑反应最快的,很快把我们从震惊中拖了回来,想到,有其他某种东西在控制引擎。现在没时间去想对方是谁,为什么这样做。婕娃想到了对方的具体做法,疯狂地向我们发信号解释:那二十个下线的部件,其实还在运转。事实是,它们组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子网——一把备用钥匙。这就是另外那股神秘力量能夺走缟玛瑙组件控制权的原因。现在所有部件,提供并保存地府引擎所需大部分能量的东西,都已经被陌生的敌对力量控制。

我在骨子里是很骄傲的;这种事不能忍。缟玛瑙组件是交给我控制的——于是我又抓起它,将其推回组成引擎的网络连接里,马上挤走了冒牌控制者。塞莱娃抑制了这场大变故带来的魔力冲击波,以免它在引擎内部来回激荡,带来的回声可能会——好吧,当时我们不知道这样的回声会造成何种影响,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在整个震荡过程中坚持下来,在真实世界里咬紧牙关,听着周围的声响,而我的兄弟姐妹们或大喊,或号叫,或惊叹,仍在消化最初波动的后续影响。一切全都混乱了。血肉横飞的,我们房间的灯已经全部熄灭,只留下应急照明板,在房间边缘发出微光。警报声不绝于耳,启动现场的其他地方,我能听到设备震颤、发抖,因为我们给系统带来的过载负担。引导员们还在观察室里惨叫,无法帮助我们——其实他们一直都毫无用处。我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没有真正了解。我只知道这是一场战争,像其他战争一样,充满着突发的混乱,从这时开始,没有一件事特别清晰——

那个攻击过我们的奇特力量,仍在对地府引擎施加巨大影响,试图再次夺走我们的控制权。我无声地对他大吼,带着地热泉一样涌动的,大型断裂带式的狂怒。你滚!我怒喝。别来烦我们!

是你们先惹我,它在岩层中嘶吼,又一次尝试夺权。但当这次失败后,它发出气急败坏的吼叫——然后就改变做法,回到了那二十七块莫名其妙下线的部件里。达什娃预知到了对手的意图,试图夺回二十七个部件中的一部分,但那些部件像是抹了油一样,滑出了同伴们的掌握。比喻意义上说,这样的描述非常准确;某种东西污染了这些部件,让它们变质,几乎不可能被掌握。如果我们全体协作,一块一块对付,还有成功的可能——但我们没有那个时间。直到当时,敌人还控制着那二十七块。

僵局。我们还控制着缟玛瑙。我们也控制着另外二百二十九个部件,它们都已经准备好发射能够毁灭锡尔-阿纳吉斯特的能量波——同时毁灭我们自己。但我们推迟了这件事,因为不能在如此局面之下撒手不管。那个对手,如此愤怒,实力强大到如此惊人,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它会用自己控制的方尖碑做什么?紧张的寂静中,每一瞬间都显得那样漫长。我不知道别人怎样想,但就我个人来说,已经开始觉得不会有更多攻击。我一直都是那么傻的。

寂静里,传来我们对手的挑战声,它似乎感到有趣,声音里透着邪恶、魔力和钢铁和岩石的气息。

为我燃烧吧,大地父亲说。

即便是过去那么多年一直在寻找答案,其后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一些要靠猜测。

我无法解释更多细节,因为在那个时刻,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瞬间发生,令人混乱,而且破坏力巨大。大地的变化从来都是不紧不慢,但快起来又极为惊人。而当它发起反击,就不肯再留余地。

下面讲讲背景。第一次测试钻井,启动了地质魔法学项目,但也让大地有了警觉,知道人类正在试图控制它。在其后的数十年内,它研究了自己的敌人,开始理解我们的意图。金属是它的工具和盟友;因此,永远不要相信金属。它把自身的碎片送到地表,去检查接口中的引擎组件——因为至少在这里,生命是被储存在晶体中,对无机物而言易于理解,简单的血肉之躯却难以把握。它渐渐才学会了如何控制人类个体的生活,尽管它需要核石才能做到。离开它,我们是如此渺小又难以捉摸的生物。我们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害虫,有时候却又不幸地喜欢宣示自己的存在。那些方尖碑,是更有用的工具。很容易掉转过来伤害我们,就像没有用心把握的武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