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对统治(第35/43页)
戈奇关掉了屏幕向后仰去。他坐在那儿,怔怔地盯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知识、他的想法、他的记忆、甚至连他自己都有点模糊不清起来。一丝苦笑慢慢爬上了他的脸。
弗利尔–伊姆萨霍从他肩膀上飞了过来。
“杰诺·戈奇,你累了吗?”
他缓缓转过脸,“怎么?啊,是有点儿累了。”说着,戈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过我也不想睡得太多。”
“我想也是。我来是问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
“怎么,跟你一起出去看鸟吗?我不去,嗡嗡机,不过多谢你的好意。”
“我不是说那些带羽毛的小家伙们。我晚上出门也不全是为了观察鸟类,有些时候我会去别的地方逛逛,尽管最开始是为了看看那儿是不是栖息着别的鸟类……最开始是这样,结果后来则是为了……呃,不为什么。”
戈奇皱了皱眉。“那你找我干什么?”
“因为我们明天可能就要夹着尾巴跑路了,我这才想起你好像都没怎么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戈奇摇了摇手。“扎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
“他给你看的和我想让你看的恐怕不大一样,可看的东西还多着呢。”
“我对旅游观光没什么兴趣,嗡嗡机。”
“我想带你去的地方会让你感兴趣的。”
“让我感兴趣?”
“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我了解你,不然也不敢这么说。跟我来吧,杰诺·戈奇,我发誓不会让你失望的。来吧,你刚刚不是说你不想睡得太多吗?那就跟我来吧,又有什么关系?”嗡嗡机像平常一样发出了安静而自制的青黄色光晕。它的声音很低,很严肃。
戈奇眯起了眼问:“你想干什么,嗡嗡机?”
“请你,请你跟我来吧,戈奇。”说着它朝座舱的前头飞了过去。戈奇站了起来,看着它停在休息室的门口,“求你了,杰诺·戈奇。我发誓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戈奇耸了耸肩。“好好好,去就去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小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啦。”
他跟着嗡嗡机走到了座舱的前端,那里有一个小隔间,里面堆着几辆反重力单车、几套悬浮装置和其他一些器材。
“麻烦你穿上悬浮装置,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嗡嗡机就飞走了,留下戈奇在那儿把悬浮装置套在自己的短裤和衬衫外面。没过多久,嗡嗡机带着一件有兜帽的黑色大衣回来了,“现在把这个也穿上吧。”
戈奇穿上大衣,弗利尔–伊姆萨霍撩起兜帽盖在戈奇头上,再把帽子系好。这样一来别人从侧面看不到戈奇的脸,从正面也只能看到帽檐下黑糊糊的一片,而且从厚厚的大衣外面也看不出戈奇里面还穿了悬浮装置。这时戈奇感到头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抬起头,看到了一片点缀着朦胧星辰的天空。
“我直接控制你的悬浮器,没有问题吧?”嗡嗡机低声问道。
戈奇点点头。
他感到自己正快速穿行在黑夜中。他以为不久就会降落,但弗利尔–伊姆萨霍带着他越飞越高,飞入了城市上方温暖的夜空里。大衣的下摆在他的身畔翻飞,脚下的城市仿佛一个灯火通明的旋涡,点点散落的灯光一望无际。嗡嗡机落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只是一个渺小、僵硬的影子。
他们飞越城市的上空,飞过纵横交错的道路与河流,飞过高耸的建筑和穹顶,飞过丝绸般的光带,飞过一簇簇高低明灭的灯火,飞过笼罩着黑暗的雾霭,飞过闪耀全息影像的高塔,飞过在黑暗中波光粼粼的水泊,飞过公园里幽暗而广阔的树丛与草地。他们终于开始降落。
他们着陆的地方夹在两栋没有窗子的建筑中间,那里显得比别的地方要昏暗些。戈奇感到自己的双脚踏在了小巷脏兮兮的地面上。
“借个地儿。”嗡嗡机钻进了戈奇的兜帽里,藏在他的左耳边。“从这儿往前走。”它小声说道,戈奇按它说的朝小巷外走去,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戈奇正准备回头看一眼,突然反应过来那个软绵绵的东西应该是某人的身体。他凑近几步,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碎布。这张千疮百孔的毯子里确实裹着个人,头枕在一个腌臜的麻袋上,还动了动。戈奇看不出他是男是女,身上的衣服也无从分辨性别。
“嘘,”他正准备开口,嗡嗡机就说话了,“这只不过是佩科尔口中‘游手好闲’的人罢了,他们是那些被赶出家园的人。他喝醉了,所以你才会闻到的这种异味。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身上的味儿。”这时戈奇才闻到这个醉鬼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他差点儿没吐出来。
“走吧。”弗利尔–伊姆萨霍说。
他们离开了小巷。在路上戈奇抬腿跨过另外两个睡在地上的人。现在他们来到了一条昏暗的街道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臭,戈奇想那大概是食物腐烂的馊味。几个人在附近晃悠。“把腰弯下来一点,”嗡嗡机说,“这套衣服会让别人以为你是一个苦修派弟子,不过记住别让帽子滑下来,也别直挺挺地站着。”
戈奇按它的话做了。
他们沿着街道一路走下去,路边稀稀拉拉地立着几盏灯。就着昏黄闪烁的灯光,戈奇看到还有一个醉鬼似的家伙靠在墙根上。这个中性人两腿之间血迹斑斑,一道从脸上流下来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了。戈奇停了下来。
“别管了,”嗡嗡机细细的声音传来,“他就要死了。可能是因为跟人斗殴。警察几乎不管这儿,也没有人会叫救护车:这人明显被洗劫过了,叫救护车的人还得自己垫钱。”
戈奇朝四周看了看,但是旁边一个人也没有。那个中性人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似乎想睁开眼睛。
但他很快就一动也不动了。
“死了。”弗利尔–伊姆萨霍静静地说。
戈奇继续往前走,几声划破夜空的尖叫从远处一栋斑驳的公寓楼里传了出来。“有些中性人会打他们的女人,你知道的。几千年来人们都误以为女性对她们的胎儿没有任何遗传学上的影响,直到近五百年来他们才发现,女性确实通过提供一种类似DNA的东西影响胎儿的性别。尽管如此,在现行的法律下女性也不过是一种财产。一个中性人杀掉一个女人只用服一年劳役,而一个女人杀掉一个中性人将会在几天内通过药物注射被处死,这是最残忍的一种方式。接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