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魅影157(第14/20页)
第二天,我起了床,在营地周围走动,但没有参与发掘工作。鉴于我根本放不下手中的工作,我决定尽快回家,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神经。于是,我让我儿子答应我,他一勘察完我希望放弃的那片区域之后,马上用飞机把我送到位于西南方1000英里以外的珀斯去。我曾想,假如我见过的东西还能看到,即使会被人耻笑,我也会下定决心向他们发出明确的警告。完全可以想象,了解当地民间传说的那些矿工肯定会支持我的。为了让我高兴,我儿子当天下午就驾驶飞机飞越我有可能徒步走过的区域,去实地考察。但我看到过的东西早已没了踪影。所到之处,看到的全是不规则的玄武岩——流沙抹掉了所有的痕迹。当时,我还一度为自己惊慌失措中弄丢了一个令人惊恐的东西追悔莫及,但此时此刻,我心里清楚,没有再看到那块巨石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现在仍然相信,整个经历完全是一场梦——我打心眼儿里希望永远不要找到那个地狱般的无底洞。
7月12日,温盖特虽然不愿意放弃发掘工作打道回府,但还是把我送到珀斯,一直陪我待到25日,等开往利物浦的轮船起航。此时此刻,坐在“皇后”号的客舱里,我开始慢慢同时又火急火燎地去思考事件的全过程,最后痛下决心,至少应该告诉我儿子。至于是不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就由他来决定吧。为防不测,我特地把整个背景整理了一下——其他人可能已经零零碎碎地知道了。在这里,我准备尽可能简明扼要地讲一下,在那个可怕的夜晚我离开营地后发生的一切。
当天夜里,我心烦意乱,一种朝东北方向前进、同时又担惊受怕的莫名冲动,演变成执迷不悟的渴望,让我借着可憎而又璀璨的月光,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前行。所到之处,时不时会看到从难以名状且被人遗忘的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巨石,若隐若现地半埋在沙漠里。这些庞大废墟无法计数的年代以及所带来的挥之不去的恐惧,开始让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压抑感,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做过的那些令人疯狂的梦,想起了梦境背后的可怕传说,想起了眼前土著人和矿工们对这片沙漠以及带有雕刻的巨石所表现出的恐惧。
但我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似乎在赶赴一场可怕的约会——各种扑朔迷离的幻想、冲动和似是而非的记忆越来越强烈地困扰着我。我想起我儿子驾驶飞机从空中看到的巨石轮廓,心想这些巨石为什么让我马上会产生如此不祥、如此熟悉的感觉呢?某种东西一直在试图打开我记忆的大门,同时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又拼命地挡住大门,不让我打开。
当天夜里,没有一丝风,毫无生气的沙漠,犹如大海上凝固的海浪,连绵起伏。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前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归宿。此时此刻,我的梦开始渐渐涌出,融进了清醒的世界,于是,埋没在沙漠中的每块巨石,似乎都变成史前建筑中那绵延无尽的房间和长廊的一部分,上面刻满了各式各样的曲线和象形文字,而这一切是我多年来身为被至尊族附体的心灵再熟悉不过的。有时候,我甚至想象自己看到了那些无所不知的可怕锥体在拖沓走动着忙于日常工作,而我则不敢低头往下看,唯恐发现自己就是它们中的一员。但同时,我始终还能看到埋在沙漠中的巨石和那些房间和长廊,看到可憎而又璀璨的月亮和房间里的球形水晶灯,无垠的沙漠和窗外摇曳的蕨类植物。我明明很清醒,同时又在做梦。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说实在的,就连朝哪个方向走也不知道——只记得第一次看到白天的狂风使之裸露出来的那堆巨石时,自己还在走。那是我迄今为止在一个地方见过的规模最大的石堆,石堆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以至于萦绕在我脑海里的神话般亘古景象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无垠的沙漠和可憎的月亮,还有那些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断壁残垣。我走上前去,停下了脚步,用手电照着凌乱的石堆。覆盖在石堆上的沙丘早已被吹走,只留下一个呈不规则圆形的巨石堆,还有一些体积较小、宽度大约40英尺、高度大约2到8英尺的石块。
我一眼就发现,这堆巨石对发掘工作具有前所未有的意义。这里的巨石数量多得其他区域根本没法比,不仅如此,在我借着月光和手电光审视巨石时,在风沙蚕食过的巨石图案中,有某种东西深深吸引了我。并不是这些巨石与我们早先发现的巨石有什么本质的不同,而是更微妙的东西。当我盯着一块巨石看时,并没有这种感觉,但当我的眼睛同时扫过几块石头时,我这才发现其中的奥妙。最后,我终于明白了。很多巨石上的曲线图案都是紧密相关的——都是某个巨大装饰图案的组成部分。这还是我在这片历经万古沧桑的荒蛮之中,第一次看到保持原样的建筑群——虽已分崩离析,但确实是存在过。
我从一个较低的地方开始艰难爬上巨堆,时不时用手清理掉沙子,不停地去揣摩各种花纹的大小、形状、风格和各种图案之间的关系。不一会儿,我便模模糊糊地猜出这座古建筑是干什么用的,也猜出曾几何时整个古建筑外表上雕刻的图案了。整个建筑与我在梦中看到的完全吻合,这让我心惊胆战、惶恐不已。这里原本是一条30英尺高的巨型走廊,走廊上方是坚固的拱形天花板,下方铺设的是八角形石块。走廊右侧应该有许多房间,在更远处的尽头,应该是蜿蜒通往更深处的诡异坡道。
一想到这些,我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些巨石已经不仅仅是石块了。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层原本应该在地下很深的地方的呢?我是怎么知道那条向上的坡道应该在我后面的呢?我是怎么知道通向石柱广场的漫长熔岩通道应该位于我左上方那一层的呢?我是怎么知道摆放机器的房间和通往右边中央典藏库的隧道应该位于下面两层的呢?我又是怎么知道在地下四层的地板上会有金属条密封的可怕活板天窗的呢?这些本该属于梦境的一切,让我困惑不解,使我禁不住浑身发抖,直冒冷汗。
接下来,在最后一次触摸令人惶恐不安的废墟时,我感到一股微弱而阴冷的气流,从靠近巨石堆中心某个受挤压的地方冒了出来。像刚才那样,我梦中的景象转眼间消失了,只留下可憎的月光、阴森森的沙漠和散乱的古建筑废墟。此时此刻,展现在我面前的,是某种既真实又触手可及,同时又蕴藏着无限神秘的东西。因为这股气流只说明一件事——在这片杂无序乱的石堆下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