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魅影157(第18/20页)
这几行1英尺见方的脚印似乎朝两个方向延伸,就好像什么东西先走到什么地方,又折返回来一样。当然,这些脚印已经非常模糊,而且很可能是我的错觉或是某些意外事故造成的,但不管怎么说,脚印的行进路线总让我隐隐约约地感到恐惧,因为其中一行脚印,一头连着不久前掉落下来的盒子,而另一头连接的正是那扇凶险的活板天窗——此时此刻,正毫无戒备地张着血盆大口,冒着阴冷的潮气,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
八
我身上那种异样的压抑感非常强烈,甚至超过了我的恐惧感。这些令人生疑的可怕脚印,既然已经勾起了我可怕的梦境回忆,我已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前行了。但我的右手,尽管吓得直哆嗦,仍然迫不及待地伸出去打开一道锁。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跑过了那堆最近才掉下来的箱子,踮着脚跑过几段没有脚印的过道,朝着我似乎非常熟悉的地方跑去。我心里有许多疑问,至于这些疑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相互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也只是刚刚开始去揣度。人类的身躯能够得着书架吗?我这只人类的手能掌控亘古不变的开锁方法吗?那道锁仍然完好如初,没被破坏吗?我能做什么?(现在才意识到)我敢拿自己既希望看到又害怕看到的东西做什么?这些东西能证明某种超乎正常思维的东西,虽然可怕而又令人震惊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或者仅仅表明我只是在做梦吗?
接下来我所知道的是,我已经不再踮着脚一路小跑,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排非常眼熟、刻着象形文字的书架。这排书架基本上保存完好,只有附近的三个柜门敞开着。对这些书架,我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无法用语言来描述——那种旧相识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如此刻骨铭心。我仰望着靠近最上方的一排书柜,但我根本够不着,于是开始琢磨怎样才能爬上去。从下往上数第四排的一个柜门开着,没准儿能派上用场。至于关着的柜门,上面的门锁倒是可以当作抓手和落脚点。如果有些地方需要两手并用的话,我还可以用牙咬住手电筒。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千万不能弄出动静。但棘手的是,我怎样才能把想搬动的东西从上面搬下来。没准儿我可以用它上面的活动扣件先挂在我的大衣领上,然后搭在肩上背下来。但我转眼又想,锁是不是已经坏了。至于重复每一个熟悉的动作,我丝毫都不担心。但真的希望那玩意儿不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这样我的手才可以充分发挥作用。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牙咬住手电筒,开始往上爬。那些突出来的锁件起不了多大的支撑作用,但如我所料,打开的柜门倒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在攀爬过程中,我既利用旋转的柜门,又利用门洞的边缘,所以才避免弄出很大的动静。我踩在柜门的上沿保持住平衡,然后身体慢慢向右倾斜,刚好够到我要去抓的锁。攀爬已经让我的手指有点麻木了,不过,虽然刚开始时非常笨拙,但我很快发现,手指的生理结构还能胜任这项工作,而且记忆感非常强。那一连串神秘而又复杂的开锁动作,不知不觉地穿越了未知的时光隧道,精准地传到我的大脑——我试了不到五分钟,就听到熟悉的“咔嗒”声。这倒把我吓了一跳,因为在我清醒的意识里,根本没有料到会发出这样的声响。转瞬间,伴随着非常微弱的摩擦声,金属柜门缓缓地转开了。
我眼花缭乱地扫了一眼柜门打开后暴露出来的一排灰色盒子,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就在右手刚好能够到的地方有一个盒子,上面的曲线象形文字让我痛苦得浑身发抖,这种痛苦要比任何单纯的恐惧复杂得多。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层层沙尘中扒出来,慢慢拽过来,免得弄出大动静。这个盒子跟我此前搬动过的那个一样,大小略微超过20乘15英寸见方,厚度也就3英寸多一点儿,上面有曲线式的浅浮雕数学图案。我用身体把箱子顶在柜子上,摸索上面的扣件,最后打开钩锁。打开盖子之后,我把这个沉重的家伙挪到背上,把钩子挂在衣领上,然后腾出双手,狼狈地下到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准备仔细查看自己的战利品。
我跪在沙尘中,把盒子从背上掉转过来,放在面前。我两手颤抖,害怕把书从盒子里拿出来,同时又渴望拿出来,而且觉得非拿出来不可。我渐渐明白了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而这种意识几乎把我所有的神经都给麻醉了。如果那东西还在盒子里——如果我没有在做梦——那它所带来的影响将是人类精神无法承受的。最让我痛苦的是,我突然间失去了感觉,根本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现实的感觉是可怕的——此时此刻,我回忆起那个场面时,现实的感觉又变得可怕起来。
最后,我双手颤抖着把书从盒子里抽了出来,如痴如醉地盯着封面上熟悉的象形文字。书看上去保存得非常完好,标题的曲线文字使我陷入近乎痴醉的状态,就好像我能看懂似的。的确,我现在不敢打包票说,自己真的没有凭借短暂而又可怕的异常记忆去阅读这些文字。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斗胆翻开薄薄的金属封面。我一直在拖延时间,并为自己寻找种种借口。我把含在嘴里的手电筒拿出来,关上电源以便节省电池。然后,在黑暗中,我鼓足勇气打开了封面。最后,我真的用手电照了一下已经翻开的书页——我事先已经铁了心,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我只看了一眼,精神顿时就崩溃了。但我仍紧咬牙关,没有发出声来。我瘫倒在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把一只手抚在额头上。我既害怕又期待的东西就在那里。当时,要么我是在做梦,要么是时空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此时此刻,我肯定是在做梦——但我仍准备把它带回去,让我儿子看看,让他判断这个恐怖的玩意儿究竟是不是真的。尽管在凝固的黑暗中,周围看不到任何有形的东西,但我仍觉得天旋地转。种种最赤裸裸的恐怖念头和影像——由我那一瞥瞅见的画面引起的——开始拥进我的脑海,搅乱了我的感官。
我想起了尘土中那些可疑的脚印,顿时,就连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吓得我浑身哆嗦。就像毒蛇的猎物注视着毒蛇的眼睛和毒牙一样,我又一次打开手电,看了一眼打开的书页。之后,在黑暗中,我用笨拙的手指合上书,把它放回盒子里,然后“啪”的一声盖上盖子,扣好上面异样的锁扣。如果这个东西真的存在——如果这个深渊真的存在——如果我,乃至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那我就必须把它带回到外面的世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