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法斯陀夫(第4/6页)
“所以说,万一你死了,这门新科学就会跟你一起进坟墓?”
“我现在只有一百六十五岁而已,当然我是指公制年,所以换算成地球年,我才一百二十四岁左右。根据奥罗拉的标准,我还相当年轻,而且以我的健康状况来说,我的人生无论如何尚未过半。想要活到公制年的四百岁,并非多么不切实际的梦想,因此,我不愁没时间把这门学问传下去。”
这时他们早已吃完了,但两人都没有起身的意思。那些机器人同样一动也不动,仿佛这场唇枪舌战把他们吓呆了。
贝莱眯着眼睛说:“法斯陀夫博士,两年前我去过索拉利一趟。根据亲身的体验,我认为整体而言,索拉利人是全银河最优秀的机器人学家。”
“整体而言,这么说也许没错。”
“他们之中,难道没一个人有这本事?”
“一个也没有,贝莱先生。他们的本事仅限于普通机器人——他们那些最先进的机型,也没有超越我家这个头脑简单、忠实可靠的吉斯卡。总之,索拉利人完全不懂如何制造人形机器人。”
“你怎能确定呢?”
“你既然去过索拉利,贝莱先生,就该非常明白索拉利人必须硬着头皮才能作面对面的接触,通常他们的互动都是透过三维显像——只有不得不从事性行为时例外。想想看,索拉利上有谁会梦想设计一个外形酷似人类的机器人,用来时时刻刻刺激自己的神经?如果真的把他做出来,他们一定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他看起来太像真人,他们根本无法使唤他做任何事。”
“难道整个银河中,就没有一个反常的、能够容忍人形机器人的索拉利人?你又怎能确定呢?”
“这点我无法否认,但即使有这样的索拉利人存在,今年也并没有任何索拉利人来到奥罗拉。”
“完全没有?”
“完全没有!他们甚至不喜欢和奥罗拉人接触。除非出现十万火急的情况,他们不会有任何人来我们这里——或是去其他世界。即使真有十万火急的情况,他们也顶多停在奥罗拉的轨道上,利用电子通讯和我们打交道。”
贝莱说:“这么说的话,既然你是整个银河中——无论理论上或事实上——唯一有这个能力的人,你到底有没有杀害詹德?”
法斯陀夫说:“这点我早已否认,我不信丹尼尔没告诉你。”
“他的确告诉过我,但我要听你亲口说一遍。”
法斯陀夫皱起眉头,并将双臂交叠胸前。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那我就亲口告诉你,不是我干的。”
贝莱摇了摇头。“我相信你自认为这是实话。”
“没错,而且是最真诚的实话。我没说半句谎言,我并没有杀害詹德。”
“但如果不是你,而其他人又通通没可能,那么……等等,也许我作了一个一厢情愿的假设。詹德真的死了吗?或者这只是把我骗来的幌子?”
“那机器人真的坏掉了。我应该可以让你见见他,除非立法局在太阳下山前对我颁布了禁令——但我认为他们不会那么做。”
“这样说来,如果不是你干的,他人又没有这个能耐,而那个机器人又真的死了——凶手到底是谁呢?”
法斯陀夫叹了一口气。“关于我在接受调查时所坚持的论点,我确定丹尼尔也告诉过你——但你想要听我亲口说一遍。”
“正是如此,法斯陀夫博士。”
“好吧,根本就没有凶手。导致詹德心智冻结的,其实是发生在他脑中‘正子流’里的一个自发性事件。”
“这有可能吗?”
“不太可能,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不是我干的,那么这就是唯一的解释。”
“我看你撒谎的可能性要比那个自发性心智冻结来得大,我们可以这么推论吗?”
“很多人都这么推论。偏偏我就是知道自己没有撒谎,因此自发性事件成了唯一的可能。”
“而你把我找来这里,是要我澄清——证明——的确发生过那个自发性事件?”
“是的。”
“可是我要如何证明这个自发性事件?看来只要能证明这一点,便能够拯救你,拯救地球,以及拯救我自己。”
“排在越后面的越重要吗,贝莱先生?”
贝莱显得不太高兴。“好吧,拯救你,拯救我,拯救地球。”
“我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只怕我得告诉你,”法斯陀夫说,“结论是根本无法找到这样的证明。”
17
“无法找到?”贝莱神情惊恐地瞪着法斯陀夫。
“是的,毫无办法。”然后,他像是精神突然出了问题,一把抓起调味瓶,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吗,我很想试试自己还能不能做到三起三落。”
说罢他便手腕一翻,以精准的力道将调味瓶向上抛,当瓶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开始坠落之际,法斯陀夫以右掌猛然切向瓶口,使得瓶子进入翻飞状态。然后他又伸出左掌,如法炮制一番,紧接着便进入下一轮。如此三个循环之后,瓶子又被用力抛到空中,转了整整一圈。最后法斯陀夫伸出右手向它抓去,左手也同时靠了过来。当调味瓶入手之后,法斯陀夫摊开左掌,上面果然有些亮晶晶的细盐。
法斯陀夫说:“在科学家眼中,这种表演相当幼稚,你的投资和报酬完全不成比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不过弄出一小撮盐而已。可是奥罗拉人做东的时候,总是对这种表演感到自豪。有些高手能让调味瓶在空中停留一分半钟,双手的动作快到令你几乎看不清楚。”
“当然啦,”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这些动作丹尼尔都会,而且他要比任何人类做得更快更好。为了检查他的大脑径路是否正常,我曾经拿这些动作来测验他,可是如果要他当众表演,那我就万万不该了,真正的调味家会因而受到无谓的羞辱——调味家是这些人的俗称,你了解吧,不过在辞典里当然查不到。”
贝莱只是咕哝了一声。
法斯陀夫叹了一口气。“但我们必须回归正题了。”
“这正是你从好几秒差距之外把我请来的目的。”
“对,有道理——咱们继续吧!”
贝莱却问道:“你突然表演一手,到底有何用意,法斯陀夫博士?”
法斯陀夫说:“这个嘛,因为我们好像钻进了死胡同。我把你请来这里,调查一个无解的案子——你的表情会说话,我看得一清二楚,实话告诉你,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我们似乎可以趁机喘口气。现在,咱们继续吧。”
“继续讨论那件不可能的任务?”
“你为何一口咬定不可能呢,贝莱先生?你早已享誉银河,专破不可能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