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法斯陀夫(第5/6页)
“因为那出超波剧吗?那是利用我在索拉利的经历所改编的闹剧,你竟然相信?”
法斯陀夫双手一摊。“那是我唯一的指望。”
贝莱说:“其实我也没有第二条路了,我必须继续走下去,我绝不能无功而返,地球当局早就让我明白这一点——告诉我,法斯陀夫博士,要怎么做才能杀死詹德?需要把他的心智操纵到什么程度?”
“贝莱先生,即使对另一位机器人学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何况你并不是。同理,即使我打算正式发表自己的理论,目前为止也尚未想到该如何下笔。然而,还是让我试试看吧——你当然知道,机器人是在地球上发明的。”
“在地球,很少有人谈到机器人学……”
“地球上有着强烈的反机器人偏见,这在太空族世界是家喻户晓的事。”
“可是,但凡关心这段历史的地球人,都晓得机器人源自地球这个事实。众所皆知,超空间旅行是在机器人协助之下发展出来的,既然太空族世界可说是超空间旅行的产物,自然早在人类开拓银河之前、地球仍是唯一的住人世界之际,机器人就已经出现了。因此可以断定,机器人是地球人在地球上发明的。”
“但地球人并不引以为傲,对不对?”
“我们不谈论这件事。”贝莱四两拨千斤。
“那么地球人是否对苏珊・凯文这个人一无所知呢?”
“我在几本古书上看过这个名字,她是机器人学的先驱之一。”
“你只知道这点吗?”
贝莱做了一个别再追问的手势。“我想只要仔细搜寻,就能找到更多的资料,只是我从来没机会这样做。”
“这就怪了。”法斯陀夫说,“在太空族心目中,她是个了不起的传奇人物,所以据我猜想,除了真正的机器人学家,其他的太空族几乎都不觉得她是地球女性——否则等于亵渎了她。如果你告诉他们,她在世的时间顶多只有100个公制年,他们一定拒绝相信。然而,你却只知道她是机器人学先驱。”
“她和目前这个案子有任何关联吗,法斯陀夫博士?”
“没有直接关联,但还是有关。你应该了解,关于她这个人的传说不胜枚举,其中大多数无疑都是虚构的,即便如此,还是一直如影随形地粘着她。最有名的一则传说——也是最不可信的——是关于一个极早期的机器人,由于生产线上的意外变故,因而有了精神感应力……”
“什么!”
“这是传说!我讲过,这只是传说——而且无疑是虚构的!但是请注意,这个可能性还是有一些理论根据,只不过实际上,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可行的径路设计,哪怕只是迈出第一步。所以说,在超空间纪元之前,某个简陋的正子脑竟会出现那种能力,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一件事。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我们相当确定故事是虚构的。但因为里面有个寓意,还是让我讲下去吧。”
“当然,请继续。”
“根据这则传说,那个机器人拥有读心术,所以当你问他问题时,他会读取你的心思,然后拣你想听的告诉你。且说机器人学第一法则明文规定: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对一般的机器人而言,其中的伤害是指肉体上的。然而,一个拥有读心术的机器人,他当然会认定失望、愤怒等等负面情绪会导致人类内心痛苦,因此这样的机器人会把这类情绪解释为另一种‘伤害’。所以说,如果一个会读心的机器人知道真相可能令你失望、生气,或让你出现嫉妒或是哀伤的反应,他就会编出一个美丽的谎言。你听懂了吗?”
“当然听懂了。”
“这个机器人甚至对苏珊・凯文也撒谎。但他的谎言很快就被戳破了,因为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知道,这些谎言不但彼此矛盾,也和陆续浮现的客观证据不符。苏珊・凯文终于发现自己被骗了,而且那些谎言令她陷入难堪的窘境——原本只会是普通的失望,但由于她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后的失望却令她难以承受。你真的没听过这个故事吗?”
“我向你保证。”
“不可思议!但这绝非奥罗拉人杜撰的故事,因为它在其他世界同样流行。总之,凯文展开了报复行动,她对那个机器人指出,无论他说实话还是说谎,一样会伤害到对方。换句话说,不管采取什么行动,他都无法服从第一法则。在了解这点之后,那机器人只好遁入全然不作为的状态。如果你要加油添醋,大可说他的正子径路当场烧坏,也就是他的大脑彻底毁了。传说在结尾处还提到,凯文最后冲着那个被毁掉的机器人,骂了一声‘骗子!’”
贝莱说:“我想你是要告诉我,发生在詹德・潘尼尔身上的情形应该很类似。他曾面对一个矛盾,导致他的大脑烧坏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如今可不比苏珊・凯文的时代,这种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发生。可能正是由于那则传说,机器人学家总是小心翼翼,全力预防出现矛盾的可能性。随着正子脑的理论越来越精妙,以及正子脑的实务设计越来越复杂,这种系统也就越来越可靠,能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一一分解成不等式,于是,机器人一定可以采取理论上服从第一法则的某种行动。”
“好吧,如今机器人的脑子不会烧坏了,这就是你的结论吗?但如果真是这样,詹德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并不是我的结论。我刚才只是说系统越来越可靠,并没有说百分之百可靠,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正子脑多么精妙,多么复杂,你总有办法设计一个矛盾来困住它,这是数学上的基本真理。换言之,你永远不可能制造一个精妙复杂至极的正子脑,让它毫无面对矛盾的机会,那是绝对办不到的。然而,如今的系统已经能让这种几率趋近于零,所以如果想利用矛盾令某个正子脑冻结,你必须对它有深刻的了解——这一点,只有高明的理论机器人学家做得到。”
“比如说你自己,法斯陀夫博士?”
“比如说我自己。而若是人形机器人,那就只有我了。”
“或者谁也做不到。”贝莱以极度讽刺的口吻说。
“或者谁也做不到,说得太好了。”法斯陀夫居然表示同意,“人形机器人的大脑是一种刻意模仿人类的产物,此外,躯体当然也是。这种正子脑精密至于极点,自然或多或少和人类的大脑一样脆弱。正如人类可能罹患脑中风——由于偶然的内在原因,和外在的影响毫无关系——人形机器人的大脑也可能由于纯属偶然的因素,例如偶发性的正子随机漂移,而进入心智冻结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