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7/8页)
“当时是不是又有一阵对天皇表示恭敬的肃静?”
“是的。”
田芥先生对那位有色金属商会的人表示感谢,然后挂断电话。
他坐下来喝茶的时候,内部通话机嗡嗡地响了。是艾芙莱吉恩小姐。她说:“先生,您说过要给德国领事馆发个函电的。”她停了一下继续说,“您想现在口述,让我记下来吗?”
啊,对了,田芥先生想了起来。我把这事给忘了。“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他说道。
不一会儿,艾芙莱吉恩小姐进来了。她期待地微笑着说:“您好一点了吗,先生?”
“好些了。注射了一点维生素,有点用。”他想了想说道,“帮我想想那位德国领事叫什么名字。”
“我有他的名字,先生。叫胡戈·赖斯。”
“尊敬的先生,”田芥先生开始口述,“惊悉贵国领袖马丁·鲍曼总理逝世的噩耗,心情沉痛。在我给您写这封信的时候,不禁眼眶湿润。回想起鲍曼先生为把德国人民从国内外敌人手中解救出来所做的种种壮举,回想起他对那些叛徒和逃避者实施的震撼人心的铁腕措施——如果没有这些措施,金发碧眼的日耳曼人一直致力于此的全人类宇宙事业就会半途而废——”他停下来,没办法收尾了。艾芙莱吉恩小姐按下她的录音机,等着。
“真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啊。”他说道。
“是否把这句话也录下来,先生?这是函电的内容吗?”她迟疑地打开录音机。
“我在跟你说话。”田芥先生说。
艾芙莱吉恩小姐笑了。
“把我的录音往后倒。”田芥先生说。
磁带轮转了起来。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金属般的细小声音,从两英寸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鲍曼先生为把德国人民从国内外敌人手中解救出来所做的种种壮举……”磁带轮向前滚动的时候,他听到了昆虫般的吱吱叫声。他想,应该是磁带表面的刮擦声。
“结尾我想好了。”磁带轮停下来的时候,他说道,“在这项事业中,日耳曼人决心奉献自我,牺牲自我,创造任何人都无法磨灭的历史。”他停了下来。“我们都是昆虫,”他对艾芙莱吉恩小姐说,“摸索着爬向某种可怕的或者神圣的东西。你同意吗?”他鞠了一躬。艾芙莱吉恩小姐拿着录音机坐在那儿,也微微鞠了一躬。
“把这发出去,”田芥先生吩咐说,“签上名什么的。把句子润色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让这封函电表达某种意思。”当艾芙莱吉恩小姐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又补充说:“或者干脆什么意思也不表达。随便哪一种,你来决定。”
艾芙莱吉恩小姐打开办公室的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艾芙莱吉恩小姐走了以后,他开始处理一天的日常事务。但几乎就在同时,内部通话机响了,拉姆齐先生说:“先生,贝恩斯先生来电话找您。”
好,田芥先生想。我们可以开始重要的会谈了。“把贝恩斯先生的电话转过来。”说着他拿起电话。
“田芥先生。”贝恩斯先生说道。
“下午好。因为鲍曼总理逝世,早上我突然有事外出。但——”
“你有没有和矢田部先生联系上?”
“还没有。”田芥先生回答说。
“你有没有让手下留意他的到来?”贝恩斯先生问,声音有些急躁。
“吩咐过了。”田芥先生说,“他一到,他们就会直接把他领进来。”他的确记得要吩咐拉姆齐先生,但还没有抽出时间办这事。难道这位老先生不来,我们就不能开始会谈吗?他感到有些失望。“我急切地盼望会谈开始。你打算把你们的喷射铸模带给我们看吗?尽管今天有点混乱——”
“有一点变化,”贝恩斯先生说,“我们一定要等矢田部先生来了再说。你确定他还没到吗?我希望他一到你就立马通知我。请费心,田芥先生。”贝恩斯先生的声音紧张地颤抖着。
“我会的。”田芥先生也感到有点急躁。鲍曼死了,一切都不同了。“但是,”他赶紧说道,“我还是希望能和你见一面,或许今天午饭的时候。我还没吃午饭呢。”他临时又想起什么来,继续说道:“我们在静观事态具体发展的时候,或许可以讨论一下世界的大势,特别是——”
“不行。”贝恩斯先生说。
不行?田芥先生想。“先生,”他说,“我今天不怎么舒服。发生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我想跟你说说。”
“对不起,”贝恩斯先生说,“我以后给你打电话。”咔嗒。他突然挂断了电话。
我冒犯他了,田芥先生想。他一定猜出来我没有及时吩咐手下留意那位老先生。但这只是小事一桩。他按下内部通话机的按钮,说:“拉姆齐先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可以立刻弥补这个失误,田芥先生想,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鲍曼的死让他动摇了。
尽管是小事一桩——但也表明我漫不经心,办事不力。田芥先生感到内疚。今天一天什么都不顺。我应该早点问一卦,看看今天是什么运道。我已经远离了“道”,这是显而易见的。
他想,六十四卦中,我是受哪一卦的主宰?他打开抽屉,拿出《易经》,把两册书放在桌上。有很多问题要问先知们。我心里有许多问题,可又没法说出来……
拉姆齐先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卦象。“看,拉姆齐先生。”他把《易经》拿给他看。
是困卦第四十七。困——竭。
“一般来说,这是凶兆。”拉姆齐先生说,“您的看法呢,先生?但愿这个问题没有冒犯到您。”
“我在求问运道,”田芥先生说,“我们大家的运道。但是没有动爻。是个静卦。”他合起了书。
下午三点的时候,温德姆——马特森还没拿定主意,弗兰克·弗林克和他生意上的伙伴正在等他的回音。弗兰克决定先问问神谕。他问:事态会如何发展?然后抛出了硬币。
卦象是第四十七卦,还有一条动爻,是九五爻。
鼻、足被削。
受困于阴柔小人。
喜乐徐来。
利用祭祀。
好长一段时间——至少有半小时——他研究着卦象,把它和现实联系在一起,想弄明白它预示着什么。这个卦象,特别是那个动爻,让他深感不安。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得出结论:我们不会得到钱。
“你太迷信《易经》了。”埃德·麦卡锡说。
四点钟的时候,温德姆——马特森公司来了一个送信的,把一个马尼拉纸信封交给弗林克和麦卡锡。他们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两千元的保付支票。
“你看,你错了吧。”麦卡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