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病毒制造者(第6/11页)

普朗特跑得筋疲力尽时,就继续围绕房间像醉汉一样蹒跚而行。最后,他投入安德的怀抱,伸出胳臂抱住他不放。有一阵子,安德想响应他的拥抱,但他很快想到普朗特不是人类――他的拥抱不需要响应。普朗特抱着他,就像他抱着一棵树一样,寻求树干的安慰,抱着很安全,直到危险期过去。如果安德像人类那样响应并拥抱他,安慰的成分就不是更多,而是更少。现在,该安德像一棵树那样作出响应了。因此,他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普朗特终于不再发抖了。

当普朗特从他的怀抱里抽出身来时,两人都已满身大汗了。安德想,让我像树一样的确有局限性。或者,兄弟树和父亲树会向抱着他们的兄弟释放水分吗?

“这令人吃惊。”普朗特嘀咕道。

与刚才在他们面前表演的场面相比,他说的话却温和得令人难以置信,连安德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对,”安德说, “我也认为是这样。”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好笑。”埃拉说。

“他明白这一点。”华伦蒂说。

“那他就不该笑。”她说, “当普朗特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时,你就不能笑。”说着,她泪流满面。

华伦蒂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他笑,你哭,普朗特奔跑和爬树。我们都是多么奇怪的痘物啊!”

“一切都源自德斯科拉达病毒,”普朗特说, “产生了第三种生命形态、母亲树、父亲树,也许还有我们的智力。在德斯科拉达病毒到来并把我们改造成虚假的异族前,也许我们只是树鼠而已。”

“那才是真正的异族。”华伦蒂说。

“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埃拉说, 那是一种假设。”

“那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真实,”普朗特说, “比真理还要真实。”

“你怎么知道呢?”

“一切都相符。关于星球的调节我有所了解,我研究过生态平衡。我一直在想:这个老师怎么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呢?因为每个猪仔看看周围就明白,这些事情是假的。但是,如果我们知道德斯科拉达病毒在改变我们,并通过我们的行为来调节星球系统……”

“德斯科拉达病毒通过你们的什么行为能够调节星球呢?”埃拉问。

“你们对我们的了解还不够,”普朗特说, “我们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们,怕你们笑我们愚蠢。现在,你们会明白,我们并不愚蠢;我们只是在做病毒吩咐我们做的事情。我们是奴隶,不是傻瓜。”

安德意识到,普朗特承认猪族仍然在努力争取给人类留下好的印象,这使他大为震惊: “你们的什么行为与调节星球有关呢?”

“树,”普朗特说, “全世界有多少森林呢?森林在不停地呼吸,把二氧化碳转换为氧气。二氧化碳是一种温室气体。当大气中的二氧化碳过多时,世界气候就变暖。那么,我们能做些什么来使世界变冷呢?”

“更多地植树造林,”埃拉说, “消耗更多的二氧化碳,把多余的热量排入太空。”

“对,”普朗特说, “但想一想我们是怎样植树的呢?”

安德思忖,树是从死者的尸体上长出来的。 “战争。”他说。

“部落之间有争斗,有时他们进行小规模的战争。”普朗特说, “就星球规模来说,那算不了什么。但在席卷整个星球的大战中,上千万兄弟会死于战争,死后都变成树。,在几个月内,森林在规模和数量上都会成倍增长。那时情况就不同了,对不对?”

“对。”埃拉答道。

“几率比自然进化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要高得多。”安德说。

“之后,战争就停止了。”普朗特说, “我们总是认为,这些战争有重大的原因,是善与恶之间的斗争。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星球的生态调节而已。”

“不,”华伦蒂说, “争斗的欲望和仇恨可能源自德斯科拉达病毒,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打仗的原因是……”

“我们打仗的原因是星球生态调节,”普朗特说, “一切都相符。你们怎么会认为这个星球变暖是我们造成的呢?”

“我不知道,”埃拉说, “即使树木最终都会老死的。”

“你们不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你们是在温暖的时候、而不是寒冷的时候到来的。冬天气候恶劣,我们就修建房子。兄弟树把他们自己贡献出来,供我们建房用。我们都这样,不只是住在寒冷地方的人如此:我们都要建房,因此森林减少了一半,后来减少了四分之三。我们原来以为,这是兄弟树为了部落的缘故而作出巨大牺牲的。但现在我明白了,这是德斯科拉达病毒希望大气中增加二氧化碳,以达到使星球变暖的目的。”

“这仍然是一种巨大的牺牲。”安德说。

“我们所有伟大的史诗,”普朗特说, “我们所有的英雄,都不过是兄弟们在执行德斯科拉达病毒的意志而已。”

“那有什么了不起呢?”华伦蒂说。

“你怎能那样说呢?我知道我们的生命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只是被一种病毒当成调节全球生态系统的工具,而你们也认为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吗?”

“对,我也认为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华伦蒂说, “我们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操纵我们的可能不是一种病毒,但我们仍然用了大多数时间在执行我们的遗传使命。就拿男女之间的差别来说吧。男性天生倾向于采取生殖方面的传播战略。由于男性几乎可以提供无限的精子,他们不花什么代价就可以把精子派发出去……”

“并非不花什么代价。”安德说。

“确实不必花什么代价,”华伦蒂说, “就可以把精子派发出去。他们最明显的生殖战略,就是把精子存放在每个育龄女性的体内――然后再做一点特别的努力,就把它存放在最健康、最可能把后代养育成人的女性体内。从生殖的角度来说,一个到处游荡、广泛交配的男性是最棒的。”

“我到处游荡,”安德说, “却没有交配的机会。”

“我谈的是总体趋势,”华伦蒂说, “总是有不随大流的奇异个体。普朗特,女性战略恰恰相反。她们没有成千上亿万的精子,每月只产生一个卵子,生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因此,女性需要稳定。她们需要确信食物随时都充足。由于找不到或采集不到食物,我们有很多时间都感到相对无助。我们女性不但成不了游荡者,反而需要安身立命。如果我们做不到那一点,那么我们另一项最佳的战略就是以最强壮、最健康的男性为配偶。不过,最好是找到一位既能顾家、又能养家的强壮、健康的男性,而不是到处游荡、随意交配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