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19/34页)
糟糕的是,写那些求救信时他时间不够,没有蚀刻信息;但就算这样,它们中仍然可能会有一封信成功穿越时空。如果一封都没收到,那就在1926年去会合地点等着被接走。如果所有信件都没能够到达目的地——总是有这个可能,他是试图在延迟递送系统还没有完全建立好的时候来使用它——那就等到1929年,执行原订计划中的会合方案。那肯定没有问题;无论在什么条件下,双胞胎姐妹和多拉都会作好准备,执行那个方案。
那么,为什么他的心情如此糟糕?
这不是他的战争。
经过足够长的时间,外公会知道他脱口而出的预测是绝对的事实。过一段时间,外公会知道法国如何向美国表达感激,也会知道英国如何表示感激。国与国之间是没有感激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支持德国人」?才不是呢,外公!德国文化核心的某些东西已经腐烂了,而且,这场战争会引发另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德国人的暴行会比他们现在倍受大家指责的罪行残忍一千倍:毒气室、大规模焚烧尸体散发的恶臭,这种恶臭将穿越时间,恒久不灭——
但是,他无法把这些事告诉外公和莫琳,也不应该作这种尝试。关于未来,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卡桑德拉好就好在从来没有人相信她的话[9]。
两个过去世界的人,误解了他认为这场战争毫无意义的真正原因——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但事实是,它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能感到左肋上那个鼓包,这是他的枪。
枪可以保护他的金币,但他半点也不在乎金币。但枪同时还是一个「自杀选择」开关。
别胡思乱想,你这个傻瓜!你不想送死,只是想得到外祖父和莫琳的认可——莫琳的认可。
征兵站设在邮局总部,离城里很远。已经很晚了,但它仍旧开着,外面排着长队。拉撒路给了一个老黑人一美元,让他坐在车里,并且提醒他车后面有一个小手提包。他承诺回来以后再付给他一美元。他没说起装钱的背心和手枪,这两样东西现在都在那个手提包里。其实拉撒路并不担心车子或者钱,这两样东西被偷了的话,也许还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他在队尾排上了队。
「姓名?」
「布兰松·西奥多。」
「以前有没有当兵的经历?」
「没有。」
「年龄?不,出生日期——最好是在1899年4月5日以前出生的。」
「1890年11月11日。」
「你看起来没那么老,但就这样吧。拿着这张纸,进那个门。你会看到一堆大袋子,或者枕套。脱下你的衣服,把它们装进一个袋子,然后拿着袋子,把这张纸交给一个医生,照他说的做。」
「谢谢你,中士。」
「走吧。下一个。」
房间里有一个穿军装的医生,还有六个穿便服的助手。拉撒路正确地读出了视力表,但医生似乎没怎么听。检查做得非常宽松。拉撒路只看到有一个人被拒绝;根据拉撒路粗浅的判断,这个人已经是肺结核晚期了。
只有一个医生像是希望能够发现问题。他让拉撒路弯下腰,把他的屁股分开,检查他是否患有疝气症,然后他让拉撒路咳嗽,还触摸检查他的腹部。「右边这块硬的东西是什么?[10]」
「我不知道,先生。」
「你的阑尾被割掉了吗?是的,我看到伤疤了。摸到缝合线了;伤疤几乎看不出来。你的外科医生技术真不错;但愿我也能做出这么漂亮的手术。也许只是一些排泄物堆在了里面;吃一点泻药,明天早晨你就会把它排出来了。」
「谢谢你,医生。」
「不用谢,孩子。下一个。」
「举起你们的右手,跟着我重复……」
「保存好这些文件。明天早晨七点种之前赶到征兵站,把你们的文件给问讯处的中士看;他会告诉你们去哪里。如果你们把这些文件丢了,那也要来报到,否则山姆大叔会去找你的。就这样,士兵们,你们现在已经是军人了!从那个门出去吧。
他的汽车还在那里;那个老黑人从汽车里出来。「一切都好,上校!」
「当然。」他心情愉快地附和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美元的钞票,「但我是『二等兵』,不是『上校』。」
「他们要你了?这样的话,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当然可以要!我不需要它了;服役期间,山姆大叔会照看我的,还会每月付给我二十一美元。所以,拿着它和刚才那一美元,去买杯杜松子酒,祝福我,二等兵特德·布兰松。」
「我不能那么做,上校——二等兵特德·布兰松,真的。我是白丝带成员[11],在你出生之前就宣过誓。你只管把钱收好,为我们去打德国人。」
「我会努力的,大叔。我给你五美元吧,你可以把钱交给教堂……然后为我祈祷吧。」
「嗯……如果你坚持的话,上校二等兵。」
拉撒路开着车沿麦克吉大道向南行驶,心情很愉快。别在意小事,享受生活!「凯——凯——凯——凯蒂!美丽的凯蒂——」
他在一家杂货铺前停车,看了看卖香烟的柜台,发现了一箱已经快卖空了的白猫头鹰牌香烟。他把剩下的烟都买了,并要求把箱子也给他。他还买了一卷棉花和一卷外科用的胶带。一时冲动,他还买下了店里最大、最漂亮的糖果盒。
他的车停在一盏弧光灯下;他没有发动汽车,而是钻进后座,打开他的手提包,拿出背心和手枪。他开始拆开以前缝好的线,也不在乎会不会有人看见。用随身携带的折叠刀,他只花了五分钟就把几个小时的缝纫活都拆开了。厚重的金币叮当作响地滑进装香烟的箱子。他用棉花塞进箱子当填充料,再把箱子封上,用胶带缠了一圈,让它更结实一些。划烂的背心、手枪和往西去的火车票全都扔进下水道,拉微路残留的最后一丝忧虑也随着这些东西一块儿进了下水道。他微笑着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灰。伙计,你老了。为什么?因为你一直活得太谨慎!
他心情愉快地驶出林伍德大道,来到本顿大道,完全不考虑城里每小时75英里的限速规定。他很高兴地看到布莱恩·史密斯家楼下的灯还亮着;这样他就不用叫醒家里的任何人了。他拿着糖果盒、象棋盒和那个用胶带封好的香烟箱子,沿着走廊走到房前。刚走到台阶上,门廊上的灯亮了。小布莱恩打开门,向外张望着。「外公!是布兰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