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爆炸(第11/20页)

卓师母会心地笑了,但没有往下说,因为贝利茨先生已经举手示意要结束了。卓师母过去,动作轻柔地为他们拔下神经插头,再互相对接,把那块头骨按平。6个人依次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表情割裂的面容都恢复了正常,但都显得非常疲惫,入骨的疲惫。看来,连续两天的绞脑汁把他们累惨了。他们略定一定神,贝利茨笑着说:

“别急,等下一次吧。上帝150亿年才完成的东西,咱们要撬开它,不能太性急。”

这边茶几上卓君慧已经摆好了食物,这次不是瓶装流食,而是三明治、袋装五香牛肉、袋装羊肉(印度人不吃牛肉)、火鸡肉、饮料等,6个饿坏的人立即围上去,大吃大嚼起来。卓君慧安慰道:

“你们都别急,常言说慢火才能炖出美味的肉。越难,成功才越有味——对了,下次再聚会时我带上中国食品,显显我的厨艺,也预祝你们的成功。”

松本清智说:“别忘了带上中国的茅台。”

外国人说“茅台”这两个字,声调都很怪,带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卓君慧笑了,逗他:“不行,这是在以色列,我要遵守犹太佬的禁酒规矩。”

西尔曼说:“犹太教规绝不禁止美味的中国茅台,尽管带来吧。”

尽管今天的探索失败了,但他们丝毫不显沮丧,餐桌上反倒有腾腾搏动着的欢快。探索本身就是幸福,也许其过程比结果更幸福,史林非常理解这一点,他真想立即加入这个小组中去——当然,与渴望伴随的还有对终极武器的恐惧,同卓师母谈话后,这样的恐惧已经如跗骨之蛆,摆脱不掉了。司马看看他,对妻子说:

“你对小史介绍了吧?”

“嗯,该介绍的我都说了。”

贝利茨温和地说:“史先生,你考虑一下,如果愿意加入160小组,就提出一个正式申请,我们将在下次聚会时表决。”

“谢谢,我马上会提出申请。”

贝利茨没有问司马完为什么要退出160小组,他对此有点困惑。凡是加入160小组的人,都把这种无损耗的智力合作、这种对终极真理的孜孜探索,当成了人生第一需要,当成了人生快乐的极致。所以,如果不是为了非常重大的原因,没有人会愿意退出小组的。当然他没有问,其他人也都没有问,这属于个人的隐私,个人的自由。

7个人中间,只有卓君慧知道丈夫这个决定的深层原因。并不是丈夫告诉她的,司马完甚至对自己的妻子也守口如瓶。但卓君慧早就发现了丈夫的心事,半年前就发现了。在刚才的巡回检查中,当7个人的思维形成无边界的共同体时,卓君慧曾悄悄叩问了丈夫的潜意识。她的叩问非常小心,正致力于智力搏杀的司马完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她甚至还悄悄叩问了其他几个人的潜意识,他们同样没发现。当6道思维大潮会聚到一起,汹涌拍击宇宙终极堡垒的围墙时,他们不会注意到大潮下面是否有一道细细的潜流。

这种思维潜入在160小组中并没有明令禁止,但从公共道德的默认域来说,可以肯定是违规的。但她还是做了。她要去验证一些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足以让她有勇气违背平时的做人道德。现在她已经完成了验证,验证的结果使她忧愁。

夜里9点,8个人互相握别,也没忘了同电脑亚伯拉罕告别。他们依次同电脑中的那个面孔碰了碰额头,亚伯拉罕对每个人说:

“再见,希望下一次早日相聚。”

02.

他们预定的聚会被无限期推迟了。

战争。

在随后的半年中,世界上的主要国家进行了最后的排列组合,分成两个阵营。一个阵营是“老海豹”,包括美国、日本、英国、澳大利亚等;另一个阵营是“新海豹”,包括中国、印度、韩国、巴西等。不用说,这种分组取决于各国在旧的世界资源分配体系中所占的地位。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俄罗斯,按说她应该属于“新海豹”阵营,但她本身就是一个资源超级大国,可以算得上既得利益者,再加上种种因素,最终她站到了原不属于她的位置。

2028年5月28日,后人所称的2.5次世界大战终于打响了第一枪。战争的进程一如那位以色列军事专家卡斯皮的预期,是典型的远洋绞杀战和点穴战。“老海豹”们宣布了对“新海豹”阵营绝对的石油禁运,所有通往这些国家的油船都被拦截,中国“郑和号”50万吨油轮没能回国,被“暂时”扣押在伊拉克的巴士拉港。中俄石油管道和中哈石油管道“因技术原因”无限期关闭。中国西气东输管道,及伊朗—巴基斯坦—印度石油管道被空中投掷的动能武器炸毁,而且从此没能有效修复,因为这种天基打击是不可抵御的。中国和美国开始了对敌方卫星的绞杀战,一夜之间双方都损失了二分之一的卫星,然后又突然同时中止,原因不明。各国的核力量(陆基和海基)都张紧了弦,却一直引而不发。直到战争结束,谁都不敢首先启用。所以,最危险的核力量反倒毫发无伤。

最激烈的战事发生在对各重要海峡的争夺上,这是些没有悬念的战斗,因为美、日、英的远洋海空力量及天基力量都处于绝对优势。然后战火蔓延到“新海豹”国家的海港、铁路枢纽、通信光缆会聚点等,但多是电磁脉冲轰炸或精确轰炸,是以破坏交通、电力、通信为目的,人员伤亡并不大。人们讥讽地说,看来社会确实进步了,连战争也变得文明啦。

这种慢性扼杀战术的效果逐渐显现。司马完夫妇就越来越体验到“透不过气”的感觉。北京城里,那曾经川流不息、似乎永不会中断的车流几乎消失了,普通人的汽车全部趴在车库里,因为有限的石油被集中起来,以确保军队的需要。铁路交通处于半瘫痪状态。电信通信经常中断,社会不得不回过头来依靠邮政通信。北京的夜晚因为空防和经常断电变得漆黑一团。社会越来越难以正常运行了。

失败就像是黑夜中的冰山,缓慢地、无可逆转地向“新海豹”阵营逼来,伴随着刺入骨髓的寒意。

战争开始前两星期,史林到日本探亲(他一个叔公定居在日本),随后两国断交,史林没有回国。其实两国断交后都遣返了滞留在自己国家的对方公民,但据说是史林自己坚决拒绝回国,他的叔公便为他办了暂居证。

史林从以色列返回后,向国家安全部的洪先生汇报了在特拉维夫的见闻,主要是说明了司马完(还有他妻子)脑中的异物是怎么回事,但对终极公式和终极能量的情况则完全保密,信守了他对160小组的承诺。他对洪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