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递送服务(第7/11页)
列昂诺夫脸色惨白如纸,仍然止不住颤抖。“好吧,”罗巴德阴沉着面孔说道,“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因为有谁对我粗鲁无礼就处决他。”
“长官!啊——是的,长官!嗯,我能否问一下——”
“问吧。”
“从什么时候起,情报局的检察官要扮成男仆才能执行公务?”
“从——”罗巴德掏出怀表,瞟了一眼,“——从七年半之前,应大公的要求。一点不错。你知道,谁也不会留意一个仆人。而大公殿下——”这时,克索夫抱着司令官的衣饰回来了。当司令官更衣时,列昂诺夫恭恭敬敬地领着罗巴德走出房间,来到了楼梯平台上。“——大公殿下并不在王位的直接继承人之列。不知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列昂诺夫当然明白,而且还响亮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同那些与罗巴德听觉神经相连的声音紧张度分析仪——都让罗巴德清楚地了解到他需要知道的任何事情。“不,大公殿下并不认为有人会发动政变:司令官的忠诚毋庸置疑。但他本人具有非凡的感召力,而且作为共和国的英雄,他极富声望。另外,司令官还广为大众所爱戴。这一切都让他的个人安全具有某种非常重要的意义,如今我们正需要他发挥作用。”
“噢,”列昂诺夫思索了片刻,“对付革命者?”
“只要他发起进攻,他们就会土崩瓦解。”罗巴德决然说道,“他们最强有力的支持者早就逃得一个不剩了,这就是奇点的本质特性。如果他们胆敢反抗——”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我已获授权,为了保卫共和国,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包括使用违禁技术。”
列昂诺夫用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那么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您将通过武力或是政治手段解决掉革命分子,将大公殿下立为临时总督,而在六个月之后,事情将被处理得清清爽爽,胜负分明,大局已定。”
“我可不能那么说。或许那个地球来的女人讲得没错,而我也倾向于相信她说了真话:‘节日’并不像我们理解的那样,他们根本无意征服行星,而如此一来,这次远征行动就是一个代价极为昂贵的错误——但归根结底,我们损失了罗查德星球上三分之二的人口。‘节日’让这颗行星感染了致命的带宽病毒,我们永远也无法将其清除干净。或许我们只能放弃这片殖民地,或者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实行检疫隔离程序。嗜血的革命分子已经在这里取得了胜利,一点不假,妖精已经钻出了宝瓶。我们的先辈为之奋斗的一切都被撕碎,在风中四散零落!让人永葆青春的病毒靠蜜蜂四处传播,街道上铺满了无尽的珍宝。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激动令他烦乱不安。“当然,如果我们能在新彼得格勒对革命分子实行镇压,那么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肃清乡间地区……”
这时,明星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克茨司令官站在门口,打扮得灿烂夺目,身上的华服点缀着金黄的穗带和殷红的缓带,胸前满是显赫的官位为他赢得的勋章。他原先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二十岁,而现在则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一身贵族气派,满头白发,活脱脱一位极具绅士风度的独裁者,令人充满信心的专制君主。“好了,诸位!我们去检阅暴民吧?”但他并未昂首阔步——衰弱的腿部肌肉已不允许他这样做——但他确实在行走,而且不需要别人的搀扶。
“我想那是个好主意,长官。”罗巴德说。
“没错。”列昂诺夫与高级检察官跟在司令官身后,朝楼梯走去。“诸位,夕阳正在沉沉落下。无政府状态下,如今已是天下大乱。现在只能靠我耍弄如簧的巧舌了,而明天这个世界将再次属于我们。”
他们一起走进庭院,准备向那群绵羊发表演讲,而他们知道自己不必担心,羊群已经回到羊圈里了。
山坡上,长满了像干尸骨骼一般的树木,而就在这片山坡的边缘处,安放着一只珑拍色的泪滴状物体,大小有如一辆旅游巴士。林中的树干就像一根根灰头土脸的电线杆,身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煤烟,突兀地指向天空。地上细小的干枝好似动物的骨骼,在博雅·鲁宾斯坦的靴子下面嘎吱作响。此时,他正跟在如同成人一般高矮的兔子身后,在树林里穿行。
“主人就在这里面。”兔子先生说着,指了指前方那个线条古怪的大包块。
鲁宾斯坦将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没错,这玩意儿确实是琥珀,或者说,是某种与琥珀极为相似的东西。在它的最外面一层.布满了苍蝇和气泡,而内部则是漆黑一团。“这是植物的汁液形成的化石团块。你的主人已经死了,兔子。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兔子显得心烦意乱。它把两只长耳朵背向脑后,平平地趴在头顶上。“主人就在这里面!”它把重心从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上,“小丑袭击主人的时候,他还大声呼救呢。”
博雅打算迁就一下这个生物。“我明白了——”但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话头。琥珀化石内部确实有东西,呈暗黑色,模糊不清。这时他注意到,四周所有的树木都已死去,被某种可怕的能量由内而外烧得焦黑。同他们一道出发的革命卫队战士们早已被李森科森林吓掉了魂儿,说什么也不肯走进这片死地。他们正在山坡下转来转去,争论着一个问题:从意识形态这个方面考虑,是否真有必要将非人类物种提升为智能生命。有人提议,应该让猫科动物长出能够抓握物体的手指,而且还要赋予它们语言能力,但其中的一个人强烈地表示反对。同时,这些家伙还在相互比较彼此身上越来越复杂怪异的植入装置。博雅靠近那块琥珀仔细观察,随着国家通讯委员会的蠕虫将它们特有的洞察力输入他的大脑,他感到自己像是滑进了一片模糊的双视觉世界。化石中央有个东西,而那个东西正在思考:一缕缕尚未成形的思绪,发乎自然,毫无虚饰,在“节日”的细胞通讯网络中挣动,就像个初学走路的孩子,正抓住妈妈的裙子蹒跚而行。
博雅深吸一口气,把脸凑到这块看似耽拍的包块前。“你是谁?”他无声地问,感到自己的双手之下,化石的表面光滑而又温暖。一串信息从他皮肤下的天线发射出来,渗入像寒潮一般在森林里四处泛滥的封包信息流,等待着回答。
“我的身份:费利克斯。你的身份?”
“你现在把双手举过头顶,从里面出来里准备让革命薯的正义先锋决定你的命运吧!”博雅被自己的命令吓了一跳。他本来想发送的信息是“你能从那里面出来吗,这样我们就能好好谈谈”,但显然他的革命者植入装置具有符号学上的非关联化取值功能,将他所说的任何话_通过新建的赛博空间媒介——翻译成中央委员会广播讲话中的惯用语。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不禁对内部审查制度深恶痛绝,决心下次一定要强制停用这种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