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敬(第2/5页)

但懿旨中,却偏偏还有一句。

要薄小侯爷陪同殿下开朝。

郁灯泠顿时很烦。

那个薄朔雪,非常听周蓉的话。

让他教骑射他就教,让他陪着上朝,他也一定会来逼她上朝的。

周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

想到明日要被捉着去干活,晚上郁灯泠就开始烦躁不堪。

她抓着锦被,将自己整个闷在了里面,恨不得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而只要隔绝他人的视线,她就可以变得不存在,彻底消失。

只可惜,第二天早上,郁灯泠还昏昏沉沉的时候,被子就被一把掀开。

提着锦被的宫女战战兢兢,恨不得跪下来求饶,颤声道:“殿、殿下,是薄小侯爷叫奴婢这样做的。”

郁灯泠闭着眼,好半晌不应声。

宫女这下当真跪在了地上,乞求道:“殿下,请您起来吧,侯爷还候在门外。”

往常,都只能等着殿下自己什么时候愿意醒,这还是第一次,天刚微微亮,就要把殿下喊醒。

殿下若是发怒,要砍她头,怎么办?

可若是不把殿下叫起来,屋外的侯爷若是发怒,说她不尽忠职守,要将她发卖出去,怎么办?

宫女内心惶恐至极,就差当场呜呜哭出来。

郁灯泠躺得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纯粹的睡意,就听见耳边传来细细的抽泣声。

像是地府路边生长的植物一般,招摇着手臂,朝她伸过来。

于是郁灯泠就被哭醒了。

转眸一看,一个婢女跪在一旁,正悄悄地抹着泪。

郁灯泠:“……”

曾经她也曾设想过,自己有一天若是死了,灯宵宫这些宫女太监会不会也像其它宫中的人一样,为她掉几滴眼泪。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睡一觉,这些宫女也要哭。

难不成,她把自己睡死了?

郁灯泠刚一阵高兴,就见那宫女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

迎着长公主森森的恐怖目光,宫女瑟缩着后退了一点,哐哐磕起头来:“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郁灯泠:“……”

好吵。

她抬起两只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本就酝酿得不够的睡意,这会儿已经被打搅了个烟消云散,还化作了胸腹之中的怒气,烧得灼人。

她想睡觉,她不想动,不想干活,不想起来。

一直吵她,烦死了。

为什么人一定要起床?

她根本不需要起床,也根本不需要去上那个什么鬼朝。

郁灯泠闭着眼,冷斥一声:“下去。”

宫女骤然被吓,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又接着磕头。

“殿下不起来,奴婢怎的和侯爷交代?”

她为何要同薄朔雪交代?

若不是为了那个庞大的计划,郁灯泠现在就想把薄朔雪赶出宫去。

“闭嘴。”她森森地道,“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宫女害怕地噤声,挣扎了几番,没办法地退了出去,跪在门外的侯爷面前求饶。

“奴婢无能,殿下不愿意起来。”

薄朔雪负手而立。因要上朝,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蓝官袍,玉冠之下垂着绶带,将面颊衬得越发瘦削挺立,腰间配着鱼纹白玉,令人见之耳目一亮,实在是万里挑一的俊美无俦。

薄朔雪瞟了眼翻着鱼肚白的天色。

这个时辰对那位殿下来说的确是太早了。

可身为长公主,上朝是她应尽的职责,亦是她的权力,谁也不能替代。

哪怕她自己,也不能随意放弃。

薄朔雪问道:“殿下衣冠整齐否?”

“整齐。”宫女点点头,“昨夜的腰带都没散。”

那位殿下根本懒得动弹,无论是清醒还是睡着都是如此。因此,梦中也极少将衣裙弄乱。

“那么,我自己去叫。”

说罢,薄朔雪提步推门,走进了殿中。

郁灯泠依旧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听见他走进来的脚步声,心中早有准备,侧腰滚了几圈,把自己滚进了被卷里去,在角落里躺平了,伪装自己只是一条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棉被。

但薄朔雪很显然并不是瞎子。

他走过去揪住郁灯泠的被角,作势扯了扯。

“殿下,这被子是要臣掀开,还是殿下自己解开。”

这几日的经历让薄朔雪已然学会了一个道理,那便是长公主犯倔的时候,永远不要和长公主讲道理。

直接上手就行。

长公主自有一套歪理能对付所有人,旁人在她的歪理里也决计说不过她。

但大约没有多少人对长公主动过手,因而在应付这一方面,长公主还缺少点经验。

郁灯泠先是一动不动,像是铁了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直到感到自己身下的锦被当真被扯动,而她就如同果壳里的果实一般被带着扯向床榻外,整个人落入他人掌控之中。

郁灯泠有些慌了,这薄朔雪,又欺君犯上。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冒了一个头。

平日里像是水墨画一般素白的脸因为方才那阵的憋闷生出一点红晕,难得地点缀在眼尾、脸颊,衬得她那双黑幽幽的双眼也仿佛有些水光之意。

“你,”郁灯泠眉眼微敛,含怒指责道,“你要对我动粗?”

薄朔雪松开揪着被角的手,故作讶异道:“我并未碰到殿下一分一毫。”

郁灯泠垂眸看着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被角,不悦地伸腿踢开,斥道:“你也走。我早已说过,今日绝不会去上朝。”

“那殿下打算何时去?”薄朔雪不仅没走,还逼近一步,“能不能给臣一句明话。”

“嗤,我为何要告知于你。”别问,问就是永远不去。

“因为臣在等殿下。不仅如此,朝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大臣,都在等着殿下。”薄朔雪俯下身来,与郁灯泠平齐的高度,直视着她的双眼,似乎试图从其中找到她如此抗拒的原因。

“……”郁灯泠沉默了一阵,“他们等的不是我。”

“怎的不是?”

“他们等的是一位帝王。今日我代理政事,他们想要我上朝,明日更朝迭代,他们自然就等新的帝王。比如说,”郁灯泠抬眸直直看向薄朔雪,目光中有鼓动,有期待,有不顾一切点燃的野火火种,“你。”

薄朔雪怔愣住。

方才那一瞬间,他仿佛在长公主软绵如泥、懒散不堪的表象之下,触碰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极硬极冷的,带着最后一丝活气,像是忘川旁,有人举着千年寒骨点燃当做引路的火把。

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因为长公主说完后,又如同没骨头的蛇一般,滑溜溜地躺倒了下去,闭着双眼安详道:“所以,你去帮我上朝吧。”

薄朔雪:“……”

他再被骗他就是傻子,真的。

这位殿下为了不干活无所不用其极,早就说过不能同她理论胡扯,只能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