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八章(第7/12页)

“是的,我给他们送水。要是有人在热天跑圈之后出现不适或者蛋蛋被头盔撞到,我还要端着呕吐桶。我还得等到很晚,捡拾球场上丢下的所有脏东西,搜寻丢在浴室地面上沾满脏污的绷带。”

他愁眉苦脸。我想象着他的胃变成风暴肆虐的海上的游艇。升起来,很好……然后旋转着落下。

“1934年九月或十月的一天,训练结束之后,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捡拾护垫、弹性绷带和他们扔下来的其他垃圾,装进垃圾车。我看到什么了?

查兹·弗拉蒂在足球场上,把书扔到身后。一群男孩正在追赶他——耶稣啊,怎么回事?”

他脸色惨白,眼睛四处张望。我又有机会抓住手枪,当然还有刺刀,但我没有这样做。他又用手揉胸口。不是揉肚子,而是揉胸口。这或许已经告诉了我一些什么,但我脑子里太乱了。我对他的故事也并非毫不关心。这就是读书人的祸根。我们即使在最不恰当的时候仍可能被一个好听的故事引诱。

“放松,图尔考特。这只是孩子们在放鞭炮。

今天是万圣节,还记得吗?”

“我感觉不舒服。或许你说的细菌那回事是对的。”

要是他感觉自己病得很厉害,会让他失去能力,他可能会采取过激举动。“现在别管细菌。

告诉我弗拉蒂怎么了。”

他笑了。那张粗短同时惨白、流汗的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尽管查兹没命地跑,却还是被他们抓住了。足球场上球门柱南边二十码远的地方有条沟,他们把查兹推进沟里。你是否想知道弗兰克·邓宁也在其中?”

我摇摇头。

“他们把他推下去,扒了他的裤子。然后他们把他推来推去,拍打他。我大声喊叫,让他们住手,其中一个抬起头看着我,吼了一声:‘下来,妈的!我们要加倍揍你!’于是我跑到衣帽间,告诉一些足球队员,一群小混混正在欺负一个小孩儿,或许他们可以管管。他们根本没问谁在欺负谁,这些家伙时刻准备着打架。他们跑出去,有的只穿着内裤。你想不想知道真正有趣的地方,安伯森先生?”

“当然想。”我再次快速朝手表看了一眼。

快七点一刻了。邓宁的房子里,多丽丝可能正在洗碗,可能正在电视上收听亨特利-布林克利[78]报道。

“你要迟到了吗?”图尔考特问道。“要赶他妈的火车吗?”

“你正要给我讲有趣的地方。”

“噢,是的。他们唱着校歌!你觉得怎么样?”

在想象的画面中,我看见八九个身材结实、半身赤裸的男孩跑过操场,迫不及待地进行训练后的击打,唱着“德里老虎万岁,我们高举你的旗帜”。有点儿好笑。

图尔考特看到我在笑也笑了。他笑得很紧张,但很真实。“那些足球队员好好地教训了那几个家伙。不过,没有教训到弗兰克·邓宁;那个胆小鬼看到他们寡不敌众,溜进了树林里。查兹躺在地上,抱着胳膊。胳膊断了。本来可能会更糟糕。

他们本该把他送进医院。其中一个足球队员看着他躺在那儿,用脚趾头踏着他——就像你用脚趾头踏你差点踩上去的牛粪一样——说道,‘我们一路跑来,就是为了救一个犹太男孩的咸猪肉?’那群队员都笑了,因为这是个笑话,你知道的。

犹太男孩?咸猪肉?”他透过缠结在一起、涂了百利发乳、油光闪亮的头发看着我。

“我明白,”我说。

“‘唉,谁管它,’另一个说。‘有屁股给我踢,这就够了。’他们回去了,我帮查兹从沟里爬上来。

还跟他一起走回家,我想他可能会晕倒或者怎么的。我很害怕,弗兰克和他的朋友可能会回来——他也很害怕——但我跟他紧紧走在一起。真操蛋,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你肯定见过他住的房子——简直是他妈的宫殿。那家当铺的生意可真来钱。我们到他家时,他感谢我。真的很感激。

他正要放声痛哭,我说,‘别提了,我只是不想看见六打一。’这是真话。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犹太人吗:他们从不忘记欠债或者人情。”

“你就靠着人情叫他监视我在干什么。”

“我很清楚你在干什么,朋友。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查兹告诉我别插手——他说他觉得你是个好人——但事关弗兰克·邓宁,我必须插手。

他是我的。”

他退缩了一下,又开始揉胸口。这一次,他忍不住了。

“图尔考特——是你的肚子吗?”

“不是,是胸口。感觉很闷。”

听起来不妙。我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是:现在他也被困在尼龙袜子里

“坐下,不然你会倒下的。”我朝他走去。

他掏出枪。我的乳头之间的皮肤——子弹会射进的地方——开始痒得要命。我本来可以解除他的武装,我想,我真应该这么做。但是不行,我必须听故事。我必须知道。

“你给我坐下,兄弟。放松,像笑话书上说的一样。”

“你要是心脏病发作——”

“我他妈的没有心脏病。你给我坐下!”

我坐了下来,看着他靠向车库,他的嘴唇已经笼上一层蓝灰的阴影,我想这可不是健康的迹象。

“你想把他怎么样?”图尔考特问道。“我想知道。我必须知道,在我决定怎么处置你之前。”

我仔细想了想怎么回答他。好像这决定了我的性命。可能真会决定。我想图尔考特不会直接杀了他,尽管他认为弗兰克·邓宁很久以前就该跟他爸妈睡到一起。但图尔考特拿着我的枪,他是个病人。他可能不经意扣动扳机。有种维持一切保持原状的力量,无论是什么,可能会帮他扣动扳机。

要是我用对的方式告诉他——换句话说,略去其中那些疯狂的部分——他可能会相信。因为他已经相信一些事实。他心中感知到了那些事实。

“他又要故技重施了。”

他开始问我什么意思,然后又觉得没有必要问了。他睁大眼睛。“你是说……她?”他朝树篱看过去。直到那时,我还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远处是什么。

“不光是她。”

“还包括一个孩子?”

“不是一个孩子,所有孩子。他现在正在外面喝酒,图尔考特。他又会让自己变得醉酒狂暴。

你知道这一切,不是吗?不过这次,可不会有什么事后的掩盖。他已经不在乎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上次多丽丝终于厌倦了他的虐待。多丽丝把他赶了出去,你知道吗?”

“大家都知道。他现在住在慈善大道的出租房里。”

“他一直想法挽回多丽丝的爱,但他的魅力对她不再奏效了。她想离婚。他最终明白不能说服多丽丝放弃离婚的念头,他决定用锤子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