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8/15页)
回答他的是维克斯,他仍然希望找到折中方案。“你会怎么处置搞破坏的人?”
“一旦确定烧船的人,我们会按法律行事——他们将失去所有财产,一切归你们所有。”
比灵啐了一口,“当然了,只要你问一声谁干的,他们就会自动站出来,是不是?”
诺约克摇摇头,“就算他们不承认,比灵,四个月后詹森回来就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时你们早就回到家了,他一定不会容忍他们干的坏事。可如果,你们今晚动手了,他也一样不会再宽恕你们。这算什么正义?如果你烧的是无辜者的房子,会是什么后果?”
“他说得对,”有人嘀咕道,“我们没法确定谁干的。”
可乎姆道:“如果烧了这栋房子,诺约克,我想,受损失的绝不是个无辜的人。”
“会有一个无辜的女人,你的母亲,乎姆。还有我,我也住那里。”
比灵哈哈笑了起来,“他关心的就是这个,他只在乎自己有瓦遮头。”
“并非如此,比灵,我是为你们着想。今晚,整个天堂市都愤怒了,他们都同情你们,而一旦你们纵火,立刻会失去所有的朋友,因为他们会害怕,怕你们某天晚上也烧了他们的房子。”
乎姆一把拉住祖父的上衣,将他向后推到马厩的墙壁上。“别啰嗦了。”他说。
“他是市长啊。”有人小声说,看到乎姆竟然敢对市长动粗,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很清楚他是谁,”比灵说,“乎姆下不了手。”他上前一步,推开乎姆,冲着诺约克的下巴就是一拳,打得他脑袋向后撞到墙上,接着栽倒在地。
“你在干什么?”维克斯说。
比灵猛地转身,盯着他,“诺约克对我们来说是什么人?”
“斯蒂波克说过,要是我们打人,他的朋友也会打我们。可没人说过,要像小孩子那样随随便便就动粗!”
乎姆没再理会他们的争吵。他从马厩门里拿出一捆长稻草,马儿惊恐地看着他手中的火把。“不是给你们的。”他喃喃道,大步从马厩走向房子,其他人看到后都停止了争吵,很快,好几个人跟在他后面。乎姆走进厨房,将稻草和煮饭用的柴火放在摆有桌子的正屋的窗帘旁。就是在这间屋里,埃文最后一次打他。引火物准备好了,他毫不犹豫地点着,火苗立刻蹿起老高,烧着了窗帘。大火炽热,乎姆不得不立即后退了一步,一会儿又退了一大步。大火很快烧着了房屋主结构的木料,滚滚浓烟从天花板向楼梯口涌去。
维克斯站在他身后,“够了,乎姆,我们也在外面点了火,现在该警告他们了。”
“不行。”乎姆说。
“我们可没说好要杀人。”维克斯说。
父亲杀了我,乎姆心里答道。
“你的妻儿都活着。”维克斯说,“不要让别人说,你没发警告去救自己母亲,而是别人代劳的;不要让别人说,你想烧死你的父亲。”
乎姆一颤,清醒过来。我在干什么?我是谁?他窜到楼梯脚下,大喊道:“着火啦!着火了,快醒醒!快出来!”
维克斯跑过来和他一起喊,见没人跑下来,他们就冲了上去。乎姆这才意识到,烟雾肯定是从地板渗透到楼上去了——走廊里已经充满浓烟,卧室房门的缝隙里也有烟冒出。他冲向父亲的房间,撞开门,他母亲咳嗽着,跌跌撞撞从床上下来,两只手扑扇着眼前的浓烟,想看清楚路。乎姆一把拉住她,带着她跑出房间,跑下楼梯。
“房子里还有别人吗?”乎姆问。
母亲摇摇头,“只有埃文和比斯。”
“父亲不在床上。”他说。
“我让他——让他到别的房间睡了。”她说,“是他烧了你的船。”她说。跟着,她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儿,“是你放的火!你烧了我们的房子!”
可这时他已经拉着她跑出房子,接着又冲了进去。维克斯找到了比斯,正抱着她跑下楼。“父亲呢?”乎姆大喊着问。
“我没看到他!”维克斯喊道。乎姆用力从他旁边挤过去,跑上楼。火焰已经吞噬了楼梯的边缘,父母卧室的房门燃起了大火,火势蔓延得比预料的快得多。他能看到火焰从窗户向里窜,逐一舔向每个房间的天花板。父亲不在他的房间里,也不在比斯的房间里——当然不在,不然维克斯准看到他了!——也不在诺约克的房里。
“快下来,乎姆!他不在上面。”维克斯在楼下喊道。
乎姆跑到楼梯口,那里也已经起火了。
“快点下来,不然来不及了!”维克斯站在前门边。门廊此时也烧着了。
“他在下边吗?”
“要是他在房子里,早该醒了!”维克斯喊道。
所以他们找不到他,可他肯定在房子里。乎姆打开诺约克办公室的房门。他一开门,火舌就向他扑过来,烧着了他的头发,裤子也着了。可他没有停步,而是一头冲进了火场。现在只剩下一个房间没检查了——他自己的卧室。他艰难地穿过狭窄的走廊,一脚踢开房门。这个房间的火比别的房间小,但灌满了浓烟,他的父亲躺在地板上,不停地咳嗽。
“救命呀!”他呼喊。
乎姆拉住他的手,想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可埃文块头太大、太重,根本拉不动。他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想把他撑起来。“快起来!”他喊道,“我背不动你!你得站起来自己走!”
埃文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摇晃晃站起身靠在儿子身上,在他的引导下走出了房间。乎姆搀扶着他,尽快跑向楼梯。就当他们跑过诺约克办公室敞开的房门时,埃文从他身上挣脱开,“那些历史!”他喊道,“父亲会杀了我的,父亲会杀了我的!”他跌跌撞撞地向办公室走去,记载历史的羊皮纸已经被烧得卷了起来。乎姆想把他拉回来,大叫着说来不及抢救了,可埃文一把将他推开,东倒西歪地冲进了房间。乎姆站起来,只见火焰扑向埃文,而他正抓着羊皮纸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喊着,“对不起!”他喊道。他转身,透过门看着乎姆,身上全烧着了,再次大喊:“对不起!”
跟着,他向后栽倒在烈火熊熊的地板上。此时,有人抓住了乎姆的脚踝,将他拉向楼梯,几只手急切地将他拖到了外面。可乎姆满脑子都是父亲被烈焰吞噬的场景,他紧紧抓着燃烧的羊皮纸,大喊着“对不起”。是火焰让他找回了良心。
拉瑞德抽泣着醒来,见父亲正抱着他,轻声安抚,“没事了,拉瑞德。不要紧,拉瑞德,好了,好了。”
一看见父亲的脸,拉瑞德大吃一惊,跟着缓过神来,紧紧钻进他怀里。“啊,我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