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谁爱和亲谁去,反正我不去(第3/8页)
长生一看他坐稳,立刻换了个座位。
萧子律轻轻笑:“郡主躲什么,臣又追不上你。”
长生哂笑:“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而已。”
萧子律又问是什么书。萧槿将从父亲那儿讨得个珍本,送给长生做礼物的事儿说了一遍。
萧子律听完颇为感慨:“郡主素好收集稀罕文稿,是不是因为与己有缘?听说当年大师给郡主算的那一卦文,也是天下难得。可见郡主也是极其稀罕之人啊。”
极其稀罕的专克异性之人吗?长生悄悄翻了个白眼。
说起这事,还要追溯到她刚出生的那年。那时佛法还没有这么兴盛,南方还活跃着众多道家大师,其中一名大师一见她便说:“这女娃娃命不寻常。”
长生的老爹听了还挺激动,急忙问怎么个特殊法。
大师有云:“此女七杀过旺命数伶仃桃花稀薄红鸾不兴……”
长生的老爹没听懂。
大师只好又用人话说了一遍:“就是恐怕嫁不出去的意思。”
老爹本人和幼年的长生本来都是不信这个邪的。谁知后来佛家的僧侣们来了,长生她娘又去问了一遍,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结果。这就比较尴尬了,老爹长沙王感觉自己这一百八十来斤的身躯和意志很是动摇。
长生为了个人的终身幸福着想,当然还是不肯信的。然而,她五岁那年,同隔壁家的小哥哥要好,结果小哥哥意外落水,差点丢了性命;十岁那年,觉得中书令萧大人家的三公子长得真是俊俏,忍不住多看几眼,结果三公子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十三岁那年,与众多兄弟姐妹一同读书,倾慕太子殿下才学品行,结果国舅获罪,一家被连锅端了,连太子和皇后也被贬为了庶人。
至此,就算长生本人再怎么不信,建康城里的人家都信了。再被添油加醋地传上一传,如今在建康城,她安阳郡主刘长生的名号,足以令广大男同胞闻风丧胆。没有几个异性有勇气接近她,包括她养了许多年的那只雄性八哥。
所以小姐妹们纷纷谈婚论嫁的时候,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被”置身事外。
至于面前坐着的这位,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怀中的竹简,要与她就此物究竟是不是真品展开激烈辩论的萧子律,正是当年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位三公子。多年来,也是没少对她实施打击报复。否则连在佛祖面前都敢诓人的长生,怎会一遇着他就唯恐避之不及?
“屈大夫的瑰丽奇伟、磅礴酣畅、缱绻炽情,岂是整天埋头经史典籍的寻常人等能理解的,情绪到位了一激动写两笔错字怎么了?”长生一脸“你不懂就别瞎嘟囔”的表情道。
“郡主明知有恙,还拿个赝品奉若珍宝的博大胸襟,寻常人等也着实不及。”萧子律边说边自愧不如地点头。
长生胡乱指了一片竹简瞎说道:“这里边有句‘悲莫悲兮与君知,乐莫乐兮君腿瘸’写得多有道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不服气。旁边的萧槿看得直着急,忙咳嗽两声,打岔道:“三哥,我找你来是想问,十五快到了,你能不能帮忙绘制花灯?我自己画不好,街上卖的又太烂俗。”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萧子律颔首,换了副表情,道,“小事而已。妹子的托付,兄长定然办妥。”说这番话的时候,无论是耐心的语气,还是亲切的神情、低沉磁性的嗓音,以及温润平和的态度,都与面对长生时大相径庭。
长生对于他这炉火纯青的变脸技术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你而言当然是小事,对我们这些不擅丹青的,可不是?”
长生做人还是比较实在的,只好回答:“是。”
萧槿要的就是这句,眼眸一亮,又对萧子律提议道:“既是举手之劳,要不三哥帮长生也画一个吧。”
“那就不必了吧!”二人异口同声作答,然后又互相瞟了一眼,对这种默契表示不爽。
有萧子律在,话不投机,长生准备打道回府。她将竹简装好后,向萧槿辞行,并拒绝了关于萧槿让她留下吃晚饭的提议。
临行前,萧子律还不忘再叮嘱她两句,回去再找人好好鉴别一下是真是假,别把赝品收藏了,让人笑话。
“真是多谢提醒,萧三郎吃饭也千万小心,别噎着。”长生没好气道。
见她浅浅咬了丹唇,微微蹙起秀眉,玲珑小巧的鼻翼一抖一抖,明显是生气了,萧子律心情大好,顺口又透露给她一个消息:“快回去吧,府上今日会有贵客来,定做了不少好吃的,吃完又要胖三斤。”
贵客?好像没有听说过。大年初一的,谁会来串门?长生不太相信,只当他诓自己。
待到长生走后,萧槿想了想,不太放心地问萧子律:“那份《少司命》真是赝品吗?”
“怎么可能?”萧子律宠溺地拍拍她的头,笑道,“那可是我送给父亲的。刚才不过是为了试试她的斤两罢了。”
萧槿:“……”
回到家中的长生果然发现有客在,两位客人还都是她的熟人——被贬为庶民流放在外的前皇后和前太子殿下。
她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废后张氏比分别的时候消瘦了许多,不知是不是旅途奔波劳累的缘故,面容憔悴,仿佛老了十岁。废太子刘义符看上去精神倒是还好,只是一双如水清眸不似从前那般熠熠生辉,眼底泛起了几根浑浊的血丝。二人的衣着都很简朴,一看就知道日子不太好过。
见她回来,先是刘义符友好地打了招呼,而后张氏也仔细将她打量一番,感慨道:“长生都长成……咳……大姑娘了。”张氏说话时一激动,剧烈地咳了起来,那阵势,仿佛不把心肝肺咳出来不罢休。
刘义符忙帮她拍背顺气。众婢女上茶的上茶、递手帕的递手帕,好不忙碌。
长生从没想过还能有再见的一天,更没想到再见是这般光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老爹长沙王对她解释了一番二人到府上来做客的原因。原来自从离开建康,张氏就一直病重,寻常的郎中束手无策,刘义符写了好几封信向建康求助。说到底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当初也只是无辜遭受牵连,皇帝顾念旧情,于心不忍,觉着现如今过了两年,国舅一案的风头也应该过去了,便允了母子二人回京求医。但是不得公开露面,只能借住在长沙王府上。
长生见张氏还在咳,咳得马上就要散架了,着实吓人,不免心生唏嘘。吃完晚饭后又同刘义符聊了一会儿天,打听了他这两年在外的风风雨雨后,更为同情。再想想坊间纷纷传言,太子之所以倒这种八辈子大霉,都是与她亲近的结果,不由得叹了口气,绞着袖口道:“他们都说怪我,我原是不信的,但是……”时至今日,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