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6/8页)
试探过了师傅的态度,牛大力暗暗松了口气,这件事上,他不地道。想来师傅也明白,左右逃不过院子里的这帮熊孩子。无论多大了,在师傅眼中,还能调皮捣蛋,想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那些完美与残缺,好的与坏的,有人在意着,有人关心着,其实,也是别样的幸福。生活就是这样,充满着苦乐与哀愁、趣味与宽容。
生活是原始的,又是新鲜的,容纳着每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起始与结束。
春天的温柔,铺满原野。飞驰的蒸汽机车,行走的车厢,摇摇晃晃的人群,南来北往。一个叫作刘桂英的女人,不停地在车厢内嗑着瓜子,她的眼神灰暗,目光一直盯在一个三岁孩子身上。
小孩坐在临近过道的座位上,他母亲和邻座乘客在唠嗑,眼见小孩母亲投入,刘桂英起身走到小孩近前,她摸了摸小孩的头,笑容和煦。
刘桂英从小孩身边走过,边走边回望。她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瓜子,逗引着小孩,朝她过来。小孩经不住哄,迈着步子朝前走,还没走几步,就站住身。原来,小孩的腰间拴着一根绳子,另一头缠在了母亲的手腕上,小孩这一动静,引起了母亲的防备,她朝着四周警惕地望着。
经过这一遭,小孩母亲可不敢掉以轻心,一心一意地看顾孩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作为一个母亲,她感觉自己孩子被盯上了,这年头拐子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孩子。
刘桂英也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对母子身边。
车厢响起了广播声,姚玉玲的声音,穿透耳边,甜美如往常,提醒着大家日常注意事项。
忙完工作,姚玉玲从她贴身口袋里掏出糖盒,这是汪新给她的,她捧在手里,一遍一遍摩挲。不知道过了多久,姚玉玲才依依不舍地从盒内拿出最后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一脸甜蜜。
嘴里甜着,心里更甜,姚玉玲把糖纸展平,认真地叠了起来。姚玉玲手上叠的是糖纸,心里想的是折叠自己的心,一朵花打开了春天的大门,她的一颗心起着波浪,毫不犹豫地奔赴爱情海洋。
这个春天,姚玉玲感觉要把自己挂在枝头,迎着春风。她要汪新看得见,她只想让汪新看得见。
车厢里,汪新跟着马魁在例行巡查,姚玉玲从身后叫住了他。
姚玉玲把汪新叫到一边,马魁瞟了一眼,这点眼色他有,小年轻有意避着自己,示意他们继续,就自行走开了。看着马魁离开,姚玉玲的脸呈玫瑰色,和她的心一样,荡漾着快乐。她把糖盒递给汪新:“这个给你。”“嗨,不用了,你留着吃吧。”“吃完了,糖盒还你。”
汪新接过糖盒,姚玉玲转身走了,一步三回头,回眸嫣然一笑,汪新的手抖了一下,他打开糖盒,里面是用大白兔糖纸叠成的星星。姚玉玲叠了幸运星给他,汪新的心跟着又颤了一下,他长呼一口气,像是吹动了花开的声音。
马魁走了过来,汪新赶紧盖上盖,把糖盒揣进裤兜里。马魁斜睨着他,戏谑道:“还藏着掖着?”“跟您也没关系,那啥,我到前头车厢看看去。”汪新说着,就加快步伐离开,马魁狐疑地望着他,心里想:“这小子,不安分。”
过日子,过的就是吃喝拉撒睡,这吃啊,就是第一位,一等一地重要。酸甜苦辣咸,这都是从农贸商店开始的。
农贸商店里那个闹,堪比汪新所在的火车车厢。
农贸商店里,一个个摊位鳞次栉比,摆着土豆、萝卜……商品并不丰富。顾客都挤在卖鱼摊位,人头攒动,每个人的头上都举着盆子,快把鱼摊挤倒了,急得售货员高声地喊着:“大家别挤了,再挤鱼摊就倒了!”
人实在太多了,售货员的声音效果有限,汪新提着盆走了过来,他看到了被挤得东倒西歪的马燕。
突然,马燕一个不小心,盆子就被挤掉在地上。汪新连忙挤过来,说:“燕子,别挤了!我刚看见拉过来一板车羊骨头,咱去肉摊排队买骨头去。”
汪新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凑过来问:“是吗?多少钱一斤呢?”“八分钱一斤,肉特多,老实惠了,赶紧的,燕子!”
汪新的话音一落,几个顾客立刻撤出鱼摊,冲向肉摊。趁着空隙,汪新顺势帮马燕捡起盆子。汪新唱了这一出“调虎离山”,他和马燕心满意足地各自买到了一盆鱼。
两个人抱着自己的一盆鱼走着,马燕偷偷地瞧瞧汪新,心里的那份小欢喜,像一股清泉咕嘟嘟地往外冒。这一刻,马燕觉得时光安静,她的小幸福来得有点快,希望这路再长一点点,能走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两个人默默走着,想到买鱼时汪新耍的小聪明,马燕终究张了口:“还羊骨头呢,我差点就信了。”“不这么着,你能买上鱼吗?”“你这人贼心眼子咋这么多呢!啥时候学成这样了?”“这叫调虎离山,燕子,你复习得怎么样了?”“都是中国字,单个都认识,连一块就不认识了。”“你学习好,考大学没问题。”“学习好有啥用,这几年全都腌咸菜了。”
汪新告诉马燕,他给她爸当徒弟呢。马燕点点头,说她知道。汪新好奇心顿起,问老马回家怎么说他的。马燕摇摇头,说她爸就没说过他。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岔道口,汪新站住身说:“燕子,我往这边走了。”
马燕望着汪新,沉默片刻:“我听说,他把你的手腕子弄骨折了?”“这都谁传的,我骨头可没那么软和,就是有点瘀血,轻微的,早好了。那是我没留意,要不,说不定谁受伤呢!”
马燕看汪新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嘴唇嘟起,眼里的关切,汪新也看得见,忙解释:“我是说留意了,我就伤不了。”“汪新,对不起,我替我爸给你道歉。”“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忘了。再说了,你爸是老人儿,我是新人儿,我就是你爸手里的面团,随他揉搓吧!”“他又欺负你了?他要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汪新大大咧咧地说:“用不着,汪小爷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干背后捅刀子的事。你非要我说,那就请他小心点,这面团里也有针,弄不好,就扎他满手血。”
马燕皱起眉头问:“怎么还扯到血上了?”“打个比方,说我们师徒感情好着呢!”“那你还要扎他的手?”“惹急了就扎呗!”
汪新一副兔子急了还咬人的架势,马燕听得心情如过山车一般,一个是亲爹,一个是汪新,左右为难。听到汪新要扎她爹,她作势要踹汪新,汪新假装躲闪,两个人嬉笑成一团。
不过,马燕对老爹是信心十足,她是真的怕汪新吃亏,嘴里说的心里想的,也很矛盾:“你就嘴硬吧,就我爸那巴掌,跟老虎钳子似的,针插不进刀砍不动,你留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