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5/5页)
“我也被人冤枉过,我不能再让我徒弟跟我一样。”
听到马魁这么说,胡队长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欣慰,又感动。马魁叮嘱胡队长,这事先别告诉汪新,他不想让汪家知道。
胡队长让人叫来汪新,把一份文件递给他:“简单点说,虽然你没打人,但处理案子确实存在问题,造成了不好的社会影响。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你派到红阳火车站锻炼,有意见吗?”
汪新说:“没有,坚决服从!”
“回去吧,抓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汪新拿着文件兴奋地跑回家,进了厨房见到老爸劈头就问:“爸,您给我找人了?”说着递上文件,汪永革看着文件没说话。“您不早跟我说,弄得我这心慌慌的,觉都睡不踏实。”
“我看你能吃能喝,睡得呼哈的呀!”
“那都是装的,不是怕您上火。”
“算你小子还长点心。”
汪新感叹地说:“红阳火车站离咱们这小二百里地,往后咱爷俩可就不能说见就见着喽。”
汪永革说:“见不着好,省得看你心烦。”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红阳是个小站,去了得多憋屈呀。”
“还挑肥拣瘦的,小子,能让你干就不错了!”
“那我得去给我妈妈烧个香,让她也得个信儿,不要担心。”
“去了好好干!”“保准给老汪家长脸!”
汪永革沉默片刻,继续切起菜来。他知道,这事儿马魁出了力,帮了忙,得登门拜谢。
这天得空,汪永革提着一小袋子花生,来到马魁家。王素芳忙招呼:“汪段长来了。”
汪永革笑着说:“从乡下弄了点花生,留着吃吧!”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多破费。”
“吃到肚子里,长到肉上,就不叫破费。”
王素芳何尝不明白汪永革的心意,她接过袋子,朝厨房走去。正在厨房煮面的马魁一眼就看到妻子手里的袋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王素芳低声说:“汪段长来了,你没听见吗?”
“煮面呢,抽不出身来。”
“我来弄,汪段长还给咱家拿来一袋子花生。”
马魁阴着脸从媳妇手里拿过袋子,来到外屋,把袋子放到桌上,坐下身来,冷若冰霜。汪永革脸上带着笑意说:“老马,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话从哪来呀?”
“我知道,是你帮了汪新。”
“你想多了,那是领导的决定,跟我没关系。”
“那这里面也一定有你的面子。”
“我哪有面儿呀?曾经的戴罪之人,脸都贴地皮儿上蹭花了!”
“老马,不管怎么说,这人情,我记下了,往后有个为难招灾的事,招呼一声。”
“把东西拿走,我怕硌着牙!”
马魁说着,就一把抓着袋子,扔给汪永革。马魁是使了点劲儿的,说是砸也不为过。汪永革接过布袋子,无奈地起身离开。
汪永革走后,王素芳过来埋怨说:“哪有这样往外卷人的呀?多失礼。”
马魁大声说:“我痛快!”说完朝厨房走去。
连绵阴天,弄得人也心情灰暗。天空上像是挂满了太多悲伤的云朵,它们一会儿凝聚,一会儿消散。
马魁真的痛快了吗?其实未必。
宁阳火车站的站台上,马魁带着乘警小胡站在车厢外,望着纷纷上车的乘客,如果看到需要帮忙的,便上前搭把手。
汪新穿着便衣,背着被褥卷,提着一个大包来到马魁面前。马魁冷冷地扫了汪新一眼,汪新问道:“马叔,这是我师弟吗?”
马魁像没听见一样,倒是小胡机灵:“师兄,你好。”
“师弟,马叔能耐可大了,你要跟他好好学。”
“我知道。”“对了,你的手腕子结实吗?”
听到汪新这样问,小胡很是不解,汪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干咱们这行,手腕子很重要,得保护好了。”
小胡点点头说:“谢谢师兄提醒。”
这时,马魁招呼小胡,让他上车去,转而朝向汪新问:“你怎么不上车呀,舍不得走吗?”
汪新说:“马叔,我赢了。”
“终于从我手里逃出去了。”
“一点就透,怪不得是我师傅。”
“看来我得祝贺你呀。”
“等我弄瓶好酒。”
师徒俩斗了半天机锋,汪新不想再绕弯子,问马魁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为什么对他这么狠,是得罪他了吗?马魁冷淡地告诉汪新,没啥,就觉得逗他好玩儿。
汪新凝视着马魁,伸出了手,马魁没理他,让他少来这套。
汪新挑衅着问:“怕了是吗?”
马魁点点头:“是这个意思啊。”马魁明白这小子是给自己下战书。
马魁伸出手掌,一把握住了汪新的手。这是一双历经岁月磨砺的手掌,厚实而粗糙,似乎凝聚着千斤之力;汪新的手白净秀气,像是未经风雨的修竹。两相较力,互不相让,汪新觉得手要被捏碎了,额头渗出汗珠,连忙叫停。
马魁盯着他说:“慢慢练,只要我不死,你还有找回脸面的机会。”
汪新点点头:“妥了,保重吧!”“
轻点嘚瑟,别让人笑话着!”
“落魄的凤凰也比鸡大,就怕巴掌小地儿晃不开膀子。”
汪新说着,朝车厢门走去,他嘴硬,心里还是佩服:“这老马头,心硬拳头更硬!”
火车启动,行驶在路上。这一次,汪新是以普通乘客的身份,坐上了这趟列车,看着从他身边而过的乘警,望着车窗外那飞驰而过的田野,他的眼睛渐渐地湿润了。
到了红阳站的时候,汪新抬头看了看天,心想:“一切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