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态的水蛭(第5/13页)
“那个高级鱿鱼怎么样?”梅勒斯问,他指的是连队级别的医务兵,弗雷德里克森的上司中士医护兵谢勒。
“我不知道。他是一名中士医护兵,但我认为他一直都在实验室工作。他上这来只是因为他在第5医院得罪了什么人。他只比你早来一个星期。”
“他一点用也没有。”巴斯啐了一口唾沫。
“你为什么这样说?”梅勒斯问。
“他是个胖傻瓜。”
梅勒斯没有回答,他很疑惑什么样的人才能获得巴斯的好感。梅勒斯第一天来时,拼命想要讨每个人的喜欢,但巴斯却不那么好对付。巴斯已经在没有任何尉官的情况下指挥这个排近一个月之久,他很快就向梅勒斯挑明,当梅勒斯刚开始上大学时,他就已经在越南履行他的第一个服役期了。
“他来了。”弗雷德里克森说。像所有那些外号叫做高级鱿鱼的连队医务兵一样,谢勒向山下走来时,一副怒气冲冲的架势,他的新丛林靴也像梅勒斯的那么黑,身上穿的迷彩服还没有被雨水漂白褪色。他圆圆的脸上戴着海军配发的黑框眼镜,脑袋上扣着一顶丛林帽。在又瘦又长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中间,他这副样子明显有些不太协调。
“有什么问题?”他快活地问。
“是费希尔出了事,”弗雷德里克森回答,“一条水蛭钻进了他的尿道。”
谢勒撅起了嘴唇。“这听起来可不好。没有办法抓住它,我想。他能撒尿么?”
“不能,”弗雷德里克森说,“就因为这我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能撒尿我们也用不着你了。”巴斯咆哮道。
谢勒朝巴斯瞥了一眼,然后迅速把目光转到地上。“他在哪里?”他问弗雷德里克森。
“在下面收拾行装。”
谢勒朝弗雷德里克森指的地方走去。弗雷德里克森转向巴斯和梅勒斯,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走着瞧。”然后转身跟了过去。巴斯厌恶地哼了一声。“胖傻瓜。”
谢勒要费希尔再把裤子脱下来。他问费希尔自上次小便后过去了多久,然后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手表。他转身对梅勒斯说:“他需要后送治疗。是紧急后送。我去找连长。”
“赶快,费希尔,”巴斯说,“你要出丛林了。撅起你的屁股上着陆场去。”
费希尔咧嘴一笑,开始向他的棚屋走去,边走边提着裤子。巴斯转身向着战壕,用双手在嘴边做成个喇叭形状喊道:“要带信出去的人,把它交给费希尔。他要坐救伤直升机回去。”顿时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跑步声。士兵们消失在棚屋和散兵坑里,在他们用来保持信件干燥的包裹和塑料袋里一阵乱翻。
“雅各布斯,”巴斯喊道,“去告诉那个该死的矮胖子波利尼,叫他跟费希尔换件衬衫。他看起来就像个捡破烂的狗屎兵。再叫3班的克尔温跟他换条裤子。”雅各布斯因为有事做兴奋地跑了开去,开始收集班里最破旧的衣服,以便与费希尔稍微好点的旧衣服做个交换。
谢勒走回到巴斯和梅勒斯身旁,压低声音说:“他会经受很大的痛苦。我可以给他打麻药,但我不知道他的膀胱或肾脏会发生什么事。”
“好吧,我们什么也不要做,”巴斯说,“我们这里可不是花里胡哨的海军医学院。”谢勒看着巴斯,想要说点什么,但又改变了主意。巴斯那张永远绷着的脸,以及宽阔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一点也没有容人回嘴的样子。
“就做你能为他做的,”梅勒斯很快地说,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他转向巴斯,“你终于可以把你的小说投进邮箱里去了吧?”
巴斯哈哈大笑起来。他爱上了弗雷德里克森的表妹,她是一名高中生,他是从一张年鉴照片上认识她的。他这几天一直在给她写信,那封信已经有15页长。两个人回身向梅勒斯的棚屋走去。
“我真不敢相信,”梅勒斯说,“你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居然也会靠写信坠入爱河。”
“但是你除了你的母亲以外,还找不到其他人可以给他们写信呢。”巴斯反击道。
这句话刺到了痛处。梅勒斯想起了安妮,想起最后那天夜里她在床上背对着他。他想起了他们有一次去墨西哥旅行,她在一个村庄的广场上大声叫喊,在他的怂恿下超出自己的极限去探察下一个地方。他看着她不知所措,他很爱她,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梅勒斯爬进棚屋,到处找信纸和笔。他决定试着给她写封信。信的开头调子很愉悦:“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叫做马特峰。我很好。一切都好。”他把这种特制信封的涂胶部分粘在一起。丛林里的湿气非常重,通常的信封哪怕还没用过也会粘在一起,而在夏季水又异常宝贵,没有人愿意去舔任何东西。
“嘿,梅勒斯长官。”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巴斯就会用这种正式的海军传统称呼,来强调梅勒斯仍是见习少尉。
梅勒斯提不出任何异议,巴斯做得完全正确。“是的,巴斯中士。”
“如果飞机赶不过来,费希尔又撒不出尿,那会出什么事?他只是会被撑爆吗?”
“我不知道,巴斯中士。我也在想同样的事。”
“真是没辙了,”巴斯嘀咕道,“我得去看看斯科西是否还清醒。”
梅勒斯没有笑,他知道这是一句无意识的双关语。他跟在巴斯后面爬进棚屋的黑暗深处,巴斯18岁的无线电兵斯科西正守在电台旁。这小伙子是如此瘦小,梅勒斯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背着沉重的电台去巡逻的。斯科西用一条暗绿色的毛巾围在脖子上,正在读一本像是在营里每一个无线电通信兵的手里都传阅过的色情刊物。
“救伤直升机有消息吗?”巴斯说。他进了棚屋深处。梅勒斯跟着他,从发臭的尼龙雨披衬垫上爬过去,在陷进巴斯的橡胶气垫里时,他的膝盖碰到了坚硬的地面。
斯科西没有回答,他拿起话筒,开始通话。“布拉沃、布拉沃、布拉沃[13],我是布拉沃1。”
“我是大布拉沃,”电台里嘶嘶作响,“说话。”
“救伤直升机怎么样?完毕。”
“等一等。”对方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梅勒斯看着斯科西,他一边又读起了他的书,一边听着话筒里微弱的嘶嘶声。当另一端有人按下发送按钮时,话筒里发出一声静电噪音的爆裂声。一个新的声音传了出来。“布拉沃1,我是现任布拉沃6。叫你们的现任接电话。”梅勒斯知道现任布拉沃6是上司费奇中尉,他要跟梅勒斯本人讲话——跟1排的现任指挥官,而不只是跟通信兵讲话。
梅勒斯从斯科西手里接过话筒,按下了发送键,他心里有点紧张。“我是现任布拉沃1。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