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态的水蛭(第6/13页)
“你们要的飞机看来有点麻烦。那条山谷的浓雾阻碍了飞机从夏尔巴火力支援基地的起飞。他们有一架飞机试着飞了出去,但却找不到我们。既然在病情恶化前我们还有几个小时,他们会先在夏尔巴等着,看天气是否能放晴。完毕。”
“我认为这是个紧急医疗救援事件,”梅勒斯回答,“完毕。”
“我们会优先考虑它。在情况变得非常严重、不把他救出来他就会死以前,这件事还不会升级为一个紧急事件。完毕。”
梅勒斯知道,在几个小时内,他们是不会让飞机和机组人员冒险飞过来的。“收到,布拉沃6。我明白你的意思。等待。”巴斯不停地给梅勒斯比划着手势。梅勒斯松开了话筒上的发送按钮。
“问问他,我们是否有6类品[14]的订单。”巴斯问道。
“什么是6类品?”
“你问他就是。”
梅勒斯又按下了话筒上的发送键。“布拉沃6,1排副想知道,是否能给我们带点6类品过来。完毕。”
当费奇按下发话按键时,梅勒斯听到那边的笑声消失了。“告诉1排副我们已经下了订单。”
“收到。谢谢这个消息。结束。”
梅勒斯转向巴斯。“什么是6类品?”
“啤酒。长官。”巴斯板着脸做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梅勒斯为自己的外行感到一阵尴尬。他的下巴因为愤怒而绷得紧紧的。他在整个战地指挥所小组成员的面前出了丑。
巴斯只是看着他微笑道:“你一定要不断提醒他们,少尉,否则他们就不会考虑你。”
霍克看着梅勒斯的1班长康诺利下士在泥泞中穿过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树桩,艰难地向山上爬来,他猜测康诺利费那么大的劲儿为的只有一样东西——啤酒。
康诺利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嘿,松鸦鹰①。他们让你当XO②,就是为了让你这样傻站着吗?”
霍克听到他那家乡的波士顿口音,不禁哂然一笑。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举起右手把手指弯成爪子的形状,摆出连里人人都知道的代表鹰的力量的手势,那副滑稽的样子既像是在模仿黑人民权运动中流行的拳头标志,又像是在模仿反战示威者的和平标志,这取决于霍克当时希望讽刺哪一个。
他吼道:“骗子③,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是少尉。”他开始做拳击动作,然后举起两个拳头像个获胜的职业拳击手那样喊道,“我是威利·佩普[15]。我正在打我最拿手的复出战的第13个回合。”然后他跳起舞来,两只手举在头上,食指和中指仍然弯曲成爪子的模样。
在他下面战壕里的几个海军陆战队士兵转过头来。等他们看到是霍克在做鹰舞动作后,因为已经习以为常,于是又转过头去盯着枪管前方如墙壁一般密实的丛林。
霍克停止了他的滑稽表演。他的眼睛里一片茫然。蓝草音乐的调子回到了他的耳畔:“攀登马特峰,人们尝试过,也死亡过。”在小提琴的凄婉曲调之后,响起了五弦的班卓琴音调,然后在一首东田纳西州的挽歌当中,一个高亢的阿巴拉契亚嗓音唱道:“马特峰,马特峰。”霍克想离开丛林。他想拥着一个软玉温香的女孩。他想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然而,他知道除非他们平安退役或被打死,他不会离开费奇和包括3位见习黄油条[16]在内的B连全体人员。对新参战的少尉们来说,他们的命运尤其只有那两种可能性。
康诺利终于爬到了霍克身边,他大口地喘着气问道:“嘿,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一些6类品?”
“骗子,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你看我像一个算命先生吗?”
“直升机能飞进来吗?”
“你还真以为我是算命先生啊,”霍克答道,“如果你们班除了把‘酷爱’包装袋和太巴糖纸在丛林里乱扔一气外还能做点别的事,也许我们能发现那些越南猴子的机枪,这样空军的飞机就能给我们带进来一些另类品。”
“我只是懒得去找越南猴子的机枪。”
“我可没有想到。”
“嘿,松鸦鹰。”
“什么?”只要进了丛林,霍克从不在乎人们叫他的绰号。
“军队得有邮件。”
“谢谢。你指的是他妈的写给亲爱的艾比[17]之类的信吧?”
“我想要干亲爱的艾比。”
“她对你来说已经太老了。回到你的畜群里去,康诺利。”
“你屁股一撅升到了XO,我们一眨眼就变畜生了。”
“放肆。”
“他们为什么没有提升你当头?你在丛林里待的时间比费奇还要长。”
“因为我是一名少尉,而费奇是一名中尉。”
“我可不这么看。”
“哦,你不是大约翰6,所以没有人在乎你的想法。如果你继续纠缠我,你就不再是现任大约翰布拉沃11[18]了。”
“那就下命令解除我的职务,把灰溜溜的我送回家去。”康诺利转过身向山坡下走去,他走起来摇摇晃晃,过于肥大的裤子一直耷拉到了腰际,一甩一甩的衣袖看上去又破又脏。
霍克面带笑容、充满感情地看着康诺利的后背,然后把双手猛地插进口袋里,口袋的边缘刮痛了他手上的皮肤病疮口,转眼间微笑变成了龇牙咧嘴。他看着康诺利回到昏暗的阵地上,从梅勒斯身边经过,而梅勒斯正向自己这边爬上来。他叹了口气,开始有条不紊而又十分坚决地用棍子猛抽一根原木,直到把它抽得粉碎。他真正想要做的是脱下这身潮湿肮脏的衣服,把身体蜷成个球,睡得人事不省。然后那曲调又回来了。
梅勒斯知道霍克明白自己是来找他谈话的,但霍克却转身向上经过一段短距离向平整出来的着陆场走去。他对霍克和巴斯仅仅因为比他早来这里,就对他如此不公平感到一阵愤怒。每个人都免不了要经历新手这个阶段。就像一个孩子想要赶上他的哥哥,他继续向上爬去。他看到霍克加入到聚集在费希尔周围的一小群海军陆战队士兵中间,他认出其中有个人是连里的枪炮军士,什么什么上士。上帝啊!这些名字。他应该把它们写在笔记本上来帮助记忆。
等到了着陆场,梅勒斯气喘吁吁地看到,费希尔正在承受剧痛的折磨。费希尔先是坐在他的背包上,然后躺在包旁边,接着又站起来,然后又再次重复这些动作。霍克正在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所有人都笑了,只有费希尔除外,虽然他很勇敢地想要笑出来。梅勒斯真嫉妒霍克跟大家的融洽关系。他犹豫着,不知道如何通报他的到来。霍克率先用一句问候解决了他的难题。“嘿,梅勒斯。看到费希尔是怎么毫发无损地设法为自己搞到医疗后送的机会了吧?”费希尔强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你已经认识了枪炮军士,卡西迪上士。”霍克指着一个人说,梅勒斯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和军衔上判断,这个人必定已年近30岁。卡西迪刚才割破了自己的手,被感染的伤口里沁出了水样的脓液。梅勒斯把他胡椒粉一样的红肤色、姓名,还有山区口音汇总到一起,确信他是个有苏格兰与北爱尔兰血统的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