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11/11页)

“所以,你还将选择留下?”

“是的,我的墓地该在这儿,而不是焚尸炉。”老人怆然地,“你该理解我。你也会成全我的,对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与我一样,是个情种。”老人讲完,飘然而去,他的双脚有力地踏动脚下的浮尘,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薄雾中。

单一海再次肃然,内心涌满许多感受,竟无一种是自己的。老人的肌体似乎被无数的疾病裹挟着,它们一个个潜伏在藏在老人的身上,却被老人控制着。不,是用一种力量抗衡着。他一生面临多重战场,但更多的却是精神上的。老人是个被欲望牵引着前行的人,一旦这种欲望遭到了毁灭,那么也就是他的身体被摧垮之时。

单一海喃喃自语:“子老本身就像一种病样,令人着迷。我佩服他,甚至恨他。”

“为什么?”冯冉无声地靠过来。

“只有他才像个战士,而我们则似乎成了赝品,”他叹息着。

“他会让世上所有的军人失色的。我想起了邱吉尔见到罗斯福时说的一句话:与你同处一个时代我很高兴。我也想说,与子老共事,我很幸运。”

单一海神往地说:“可惜,他走在了我的时代前面。”

“你打算怎么办?”冯冉问。

“什么?”

“他的病,我是说坚持送他回去吗?我预感老人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冯冉深深地叹息。

“他有权选择对自己生命的支配。”单一海悲怆地。

“你真的要把他留下?”

“我只是尊重他的意愿,或者服从。”

冯冉默然不语,半天才喃喃地低呼:“我们会不会是后悔?”他故意说出我们,而不是你。

“不知道。”单一海望一眼雾海中那团红鸡蛋似的太阳,那枚太阳总想要挣扎出什么似地,一浮一浮的,让人担心,它会不会撞到戈壁的石头上,被碰碎!

“你这几天脱离工作,专门陪子老,他到哪“你去哪”,多带他转转。”单一海收回目光,指示冯冉,“还有,不许再出现任何差错。一旦病重,立即后送。”

单一海挥手,让他离去。冯冉犹豫着:“是。”

单一海有些不悦:“还有事?”

“嗯。”冯冉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昨天我老乡来看我时,告诉我,咱们师有5个人失踪了。”

“在哪儿?”单一海驻足。

“就在这片戈壁,她们去180公里处的达瓦哨卡一带去慰问演出,回来时失踪了。”

“宣传队的小姑娘们吗?”单一海望着眼前这片戈壁。这块戈壁方圆上千公里,大得几乎令人绝望。宣传队的小姑娘们每年都要例行公事去慰问那些常年见不到一个人的士兵们。要从这么大的戈壁把人找回来可真不容易。

“不,师医院的。”

“什么?”单一海吃惊地抬起头,“师医院的?”

“对。女真中尉也在这里面。”

“她们什么时候失踪的?”

“已经36个小时了。”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他有些愤怒地盯视着冯冉。

“昨天你太疲倦了,我怕你受不了。”冯冉小心地说,“据说师里正在部署人找,已派出去了一批人,但没有找到……”

“真是荒唐。”单一海把帽子抹下来,头上的汗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沁出,心情一下子糟到了极点。他面对着那个倏然出现的影子,在心里大叫着,怎么偏偏就会有你!转身快步离开点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