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作为一种武器系统(第7/9页)

“谢谢!”我说。

他笑吟吟地望着我。阿布·巴克尔也望着我。他看上去被逗乐了,而教授已然笑出了声。我抓起饭团吃起来。抛开卫生问题不谈,味道还真不赖。

吃着羊肉,我们切入了正题。阿布·巴克尔是个风趣的胖子,他声称自己体内嵌了三颗子弹。医生说取出的风险比留着更大,但他说:“每晚我都感到它们在向我的心脏蠕动。”

据教授说,三年前一支什叶派敢死队试图绑架阿布·巴克尔。当他们拖着他往车走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歹徒的皮带上插着手枪。他拔出那支枪,打死两个歹徒,自己也挨了两枪,所幸不是致命伤。剩下的一个歹徒被他的手下制服。如果你想知道那个家伙的下场,你完全可以去这个地区随便一间小卖部买盘虐囚录影带。我可没这个兴致。

接下来是关于地区“纳里亚”[33]和省“卡达阿”的冗长谈判。阿布·巴克尔宣称直接把钱给他会简单很多。我坚持说他们需要学会自己管理资金。大约一小时后,我们谈起了那些寡妇们。

“是的,”教授说,“他可以找来你要的寡妇。乌梅尔酋长会处理的。”

乌梅尔酋长在当地的地位要低得多。他的门前没有雷克萨斯。他不过是某个纳里亚的成员。

“如果你提供蜂箱和培训的话,寡妇们愿意养蜂,”教授说,“但你还需要负担她们参加培训的来回出租车费,因为这个地区十分危险。”

“出租车的开销不到他索要金额的十分之一,”我说,“告诉他,算是帮我个人一个忙。”

教授和阿布·巴克尔讨论起来。我能肯定阿布·巴克尔懂英语。他似乎总明白我在说什么,有时教授还没翻译完他就打断他,但阿布·巴克尔从未表明这一点。

最终教授看着我说:“还会有他预期之外的开销,那会把事情复杂化。”他顿了顿,补充道,“正如他们所说的,一张地毯永远不会被完全售出。”

“告诉他,”我说,“这次我们需要真正的寡妇。上次的妇女农业会议上,辛迪说她觉得她们只是已婚妇女。”

教授点点头,与酋长又沟通了几句。

“没问题,”他说,“伊拉克缺很多东西,就是不缺寡妇。”

见过阿布·巴克尔后不久,棒球棒和手套运到了。

“这些也交给我处理吧。”齐马少校说。

“别把球棒像球服一样随便给出去。”我说。

“绝不会!”他说。

“每次我到安全区以外,”我说,“都能看见不同的孩子穿着棒球服,但我从没见过一场棒球比赛。”

“当然没有,”齐马少校说,“他们还没有球棒。”

“我不想见到美国援助的装备出现在哪段虐囚视频里。”我说。

“太晚了,”齐马少校说,“而且,如果说我从伊拉克民政事务里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文化是很难改变的。”

“你什么意思?”我说。

“现在,”他说,“什叶派喜欢用钻子杀人,而逊尼派喜欢砍头。我不认为球棒能带来任何改变。”

“上帝,”我说,“我可不想和这些沾上边。”

“太晚了,”齐马少校皱着眉头说,“你已经在这里了。”

第二天我去了趟妇女健康诊所,心想大概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愿告诉诊所的社工娜吉达我再次令她失望了。

“我是伊拉克人,”上次我造访时她说,“我习惯了善意但无法兑现的承诺。”

视察诊所总让我感觉很奇怪,因为我被禁止入内。我会在街对面的房子里与娜吉达见面,她把诊所近况讲给我听。

诊所或许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还有农业教育计划,尽管那大多是辛迪的功劳。娜吉达似乎明白诊所对于我的重要性。每当我出现,她总是敦促我寻求更多的援助。同时她也觉得我这人脑子有点问题。

“工作?”她说。

“是的,”我说,“有没有办法可以把这个用作创业的平台?”

“平台?”

“或者我们开个诊所兼营的面包店,妇女可以……”

她一脸迷惑,我只得停下来。

“我的英语不够好,我觉得。”她说。

“算了,”我说,“反正也不是个好主意。”

“我们的资金还会继续吗?”

我隔着街望着诊所,不舍之情重重压在我的胸口。两个女人走进诊所,身后跟着一群孩子,其中一个穿着蓝色棒球服,袖子比手臂还长。

“听天由命吧。”我说。我再次来到伊斯塔尔加尔联合安保站,希望他们能护送我去见卡齐米,但我一到安保站计划就取消了。我被告知,卡齐米死了。

“摩托车自杀式炸弹袭击。”情报官员在电话里说。

“噢,我的上帝,”我说,“他只是想抽水。”

“他是为了背后的好处,”情报官员说,“我认为他不是袭击目标。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情报官员不知道葬礼何时举行,但他告诫我,任何情况下去参加葬礼都是不明智的。除了找护送车队回塔吉以外,我再无事可做。恍惚中我作了回程安排,然后吃了些博普塔特饼干和玛芬蛋糕充当晚餐。剩下的只有等待。

其间我通过军用专线给前妻拨了个电话。她没有接,事后想起来这大概是好事,不过当时我很沮丧。我走到室外,在吸烟坑旁挨着一名上士坐下。他披着防弹衣,上身几乎是个完美的方块。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当兵多久了。

“能问个问题吗?”我说,“你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来这儿?”

他盯着我,仿佛没听懂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来?”他说。

“我不知道。”我说。

“那太遗憾了。”他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

我回到塔吉时齐马少校正在做跳跃运动,他肚子弹跳的方向恰好与身体其他部分相反。他落地时肚子还停在高点,等到双脚离地肚子才砸下来。我还没见过谁这般刻苦健身却收效甚微。

“事情进展得如何?”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太让我伤心了。”我说。那天我正找不到人说话——鲍勃压根不在乎我,而辛迪到安全区外办事了,于是我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齐马少校。他也听说了卡齐米的死讯,那早已不是新闻。但他还不知道诊所的资金问题。他站起来对我微笑,鼓励似的点着头,一个纯粹的白痴的表情。我感觉就像对着达菲鸭[34]忏悔。

“怎么办?”我最后说,“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办?这些狗屎?”

齐马少校略带悲哀地摇摇头:“这儿没有狗屎。”

“没有狗屎?”我说,“在伊拉克?”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就像鲍勃惯常朝辛迪的方向作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