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战(第9/10页)

“部分是因为他,”我说,“因为那种情绪。”

“所以我是该感谢参战军人的付出,”她说,“还是该朝他们吐口水,像越战时那样?”

我想了片刻,朝她狡黠一笑:“无论你做什么,我保留对你发火的权利。”

“为什么?”

“人人都是墙头草,”我说,“战争开始时,三百名众议员几乎全票支持。还有七十七名参议员。而现在,每个人都急于划清界限。”

“那是因为情报有误,”扎拉说,“你知道,‘布什撒了谎,人们送了命’。”

“噢,我的上帝!”我双手拍拍脸颊,作出震惊状,“一个政客撒了谎!所以那就不是你的错了!”

“你用小混混的脏话来杀人,”扎拉说,“却觉得总统的话无关紧要?也许我这么问更好。你自己相信吗?你支持这场战争吗?”

“我仍然支持这场战争,”我说,“只是不支持指挥战争的人。”

“这就是你激怒你父亲的话吗?”

“不。”我俯下身子,胳膊肘撑着膝盖,“不。他知道仗打得一团糟。他是个明白人。”

我在考虑如何向她讲述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些话你不会愿意听的,”我说,“连我父亲都接受不了。”

“我没那么脆弱。”她说。

“你要明白,”我说,“在家里我连脏话都不许讲。”

我有些迟疑。一秒钟之后,扎拉凑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她不该这么做。这让我想停下来,让我想说些残忍的话,让她明白战争把我磨砺得更强悍,而不是更脆弱。街道深处传来一阵笑声,大概是Psi U兄弟会[74]的那些家伙。可能是喝醉了,也可能只是去布鲁诺超市买烤乳酪馅饼。

“我猜你父亲不会在意你用脏话诱杀恐怖分子。”扎拉说。

她握紧我的手。“我父亲觉得骂脏话这招很搞笑,”我说,“他觉得那主意棒极了。部族文化就是关乎荣耀与耻辱。像在南方乡村。或是大都市的城中村。但最终我们玩得过头了。我们喊了太多脏话,射杀了所有笨得会上钩的叛军。在弗吉尼亚我父母的客厅里,我把这些告诉了父亲。那不是我小时候的房子。我高中毕业后他们搬到了便宜些的街区。那间客厅很小,墙上挂着黑人圣摩西[75]的画像——他是个小偷和奴隶,然后是埃及的圣玛丽[76]——她是个妓女,还有马蒂斯愚蠢的鱼和那面混蛋国旗和伪造的9·11钢制硬币。他身子前倾,专注地听着。那是我们间第一次男人和男人的对话。”

“而且是关于战争,”她说,“所以他会耐心听你讲。”

“我告诉他有这么个区域,情报部门知道敌军的身份。那是一小股名为‘陶希德烈士旅’的敌军。我父亲说:‘哦,基地组织。’我对他说:‘不。只是些看不惯美国人在自己国家横行的蠢货。’那是我第一次在我父亲面前用脏字。”

“他什么反应?”

“没反应。他只是说:‘好吧。和基地组织差不多。’我真想揍他。”我深吸一口气,“反正我们得知了他们首领的名字。莱斯·陶希德。情报部门把他列入通缉名单,所以我知道他的名字。”

我紧握着扎拉的手。“我知道他的名字,”我说,“在混乱的局面中,我可以直呼其名。我可以向他喊话,他会知道。他的所有手下也知道。”

“这样你就占了上风。”

“是的,”我说,“而且我有个计划。这种事一般需要陆军专业军士在场,但他们信任我。他们相信我拥有破敌的魔力,因为,你知道,我是阿拉伯穆斯林。”

扎拉身体前倾,姿势和我父亲一样。双眼凝视着我。

“莱斯·陶希德也不傻。他是个原教旨主义者,但不傻。他不会因为我喊他的名字就冲出来。但我知道怎么让他就范。女人。”

“女人?”

“他的女人都在家里,”我说,“在费卢杰城外。像莱斯·陶希德那种守旧派,他们把女人当作狗来对待。如果她们违背男人的意志或是表现出丝毫的个性,他们会觉得整个家族的荣誉都毁于一旦。”

她点点头。

“有个陆战队连占据了莱斯据点前方的一幢办公楼,”我说,“我告诉士兵们我们想做什么,他们都很赞成。”

“你说什么了?”

“莱斯·陶希德,你的女人在我们手里,”我说,“你的妻子和女儿。”

她皱起眉头。“所以他必须出来和你们战斗。”她说。

“我告诉他我们发现她们在向美国士兵卖淫,而且我们把她们带到了这幢办公楼。”

她点点头。“你把这些告诉你父亲了?”

“我把一切都告诉他。我如何大喊,用我业余时间自学的伊拉克阿拉伯语大喊,说我们会在屋顶上干他的女儿,并把她们的嘴对着扩音器,这样他就能听到她们的叫声。”

扎拉抽回她的手,正如我预期的那样。“所以你就是这样战斗的。”她说。她语气中带着蔑视。我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并不开心。

“我不确定能否奏效。但整个排都很喜欢这个主意。我在扩音器后喊了一个小时。我告诉他,他的女儿弯腰祈祷时我们会把鞋放在她们头上。”

“真恶心。”她说。

“我们想好要对他们说什么时,所有人都笑了。陆战队员都踊跃建议,但被我尽数否定。美国人认为最具侮辱性的词是‘婊子’和‘阴道’,但在阿拉伯语里是‘鞋’和‘包皮’等。”

“不用解释,我明白了。”她说。

“结果很奏效,”我说,“他们没有像疯子似的冲出来,但他们还是发动了袭击,然后被一网打尽。”

“我不关心是否奏效。”

“我想说的是,那人的手下听着他遭受侮辱。颜面扫地。整整一个小时。那段时间暴力肆虐。有上百支小股叛军组织,有上百个地方小头目争权夺利。而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我告诉他:‘你觉得和我们作战会带来荣耀,但你的女儿落到我们手里。你和我们过不去,就是和你的孩子过不去。你得不到一丝荣耀。’他没有选择。我没看见他死去。我甚至从没见过他。我只是听到陆战队开枪将他射倒。他们告诉我,在那次短暂的自杀式冲锋中,他冲在最前面。”

“我已经明白了。”她说。

“但你无法接受,”我说,“我父亲也不能。他宁可我瞄准他们的脸开枪。在他看来,那要好得多。也更具荣誉感。如果我那么做了,他会为我骄傲。你也会更喜欢我。”

“我希望你什么也没做。”她说。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父亲。一句接一句的脏话。我说出的脏话。所有我在美国学到的,所有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所有他曾对我说过的,所有我能想到的。我能想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