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2页)

军医方才正在吃酒,听到信王传召,以为是他哪里受伤,匆忙赶来,才知是要为一女子检查腿伤愈合情况,听信王说话,觉他对此女似颇看重,想到他往常身边并无女伴,今夜房中却突然有人,必是相好,怎敢怠慢。

没想到女郎语气随和,又如此配合,十分感激,连声道谢,这才抬起头,看清面容,不觉一怔。

瑟瑟起初并未在意,很快发觉老军医反常,为她检查腿伤的过程里,看了她好几眼,又将目光投向她因捉着裙裾而露出的一段手腕上,目露惊奇之色,欲言又止的,不由也奇怪起来。

军医检查完毕,说伤情确实已无大碍,只是仍要注意将养,不可长久行路。

瑟瑟道了声谢,自己放下裙裾,整理了下,见他还在看自己,便随口笑问:“怎的,你是认识我吗?”

军医终于说道:“敢问娘子……可是从前长安宫中乐官蒋鸣年的女儿红临?”

瑟瑟蓦地定住。

这军医看见她的神情,愈发肯定起来,更是激动不已:“当真是你?你可还记得我?我是当年宫中的医官陆十四啊!我乃你父亲的好友!”

瑟瑟吃惊地望向面前这位老军医。

“记得那时你虽小,却天生爱乐,有回因习琴过勤,十指被弦磨破,血流不止,你仍不肯歇息。还是你母亲心疼,将我叫去你家,请我为你调的药!”

这老军医回忆起旧事,面上又露出悲伤之色。

“你父亲壮烈之时,我不在长安,当时听闻消息,万分悲恸,曾到处托人打听,寻访你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以为你也早就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多年之后,今日竟会在此遇见!”

老军医一阵唏嘘,回过神来,转头望了眼身后的方向,面上重又露出欣喜之色。

“果然是上天垂怜,庇佑忠良!原来蒋娘子你不但活了下来,如今还是信王之人……”

“你认错人了!”

瑟瑟犹如被针忽然刺了一下,整个人醒神过来。

她的脸色苍白,笑容更是彻底消失。

“我不是什么蒋家女儿!更不知你在说甚!”

老军医一怔,目光在她的面上停了一停,又落在她的腕上。

“你当真不是?方才我一见你,便觉极为眼熟,一下就想起你的母亲。原本还不敢相认,但见你腕上也有一抹红痕。此为你天生胎记,你父亲才为你取名红临,记得当时还曾戏说,等你长大,两家便可结亲……”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瑟瑟猛地站起身。

老军医见她满面怒容地望着自己,不禁张口结舌。

此时在外早就听到屋内动静的谢隐山忍不住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瑟瑟,迟疑了下,问那陆姓军医。

“老朽方才以为这位娘子是从前长安一位故人之女……”

老军医此时自己也怀疑起来,讷讷地应。

“住口!”

瑟瑟厉声截断他话。

“休再胡言乱语,辱没无干之人!”

“我不是什么蒋家女儿!”

言罢,她神色转为冷漠,迈步便朝外走去。那老军医见谢隐山皱眉再次看向自己,腿一软,跪了下去,不住叩首:“是,是,怪我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信王饶命……”

那道绛影已是走出屋门,谢隐山急忙追出,从后抓住她臂,却被她一把甩脱。

“全都滚开!别碰我!”

她头也未回,口里发出一道满含厌恶的低低叱声。

二人相识之后,她在他的面前,皆是柔顺婉媚之态,即便如今回来,她刻意疏远,亦是不敢对他有半点不敬。

如此态度,实是头遭。

谢隐山不禁一怔,醒神过来,见她已是走出老远,迟疑了下,还是随了她一段路,见她头也未回,一口气只往今夜那婚房的方向走去,起初步履急促,似身后有厉鬼追逐一般,渐渐地,当接近那座庭院,她的脚步开始放缓了,最后,在路上停了下来。

谢隐山亦立刻停步,屏息未再上去,不敢惊她。

片刻后,远远地看着她再次迈步前行,此时她步伐已是完全如常。几名婢女很快闻声而出,将她迎入,她的身影随之彻底消失在了那一片辉煌的灯火尽头之处。

谢隐山独自在路上伫立了片刻,忽然记起,尚未给天王回复,怕他还在等着,一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