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元娘忙双手捂住承儿的嘴,嗔了一眼,眨眨眼睛示意出去,然后做了个后仰的姿势,试图用动作传达意思。

此时若是出去,岂不是要吓人一跳,自己也会尴尬,还是等他们走了再出去为好。

徐承儿被元娘捂着嘴,连口型都没得做,只好点头。

元娘这才松手。

虽然不能说话,但干等着多无趣。徐承儿上手,食指点着自己的脸颊,夸张地做出口型。

“胆小鬼!”

元娘嫣红的唇瓣一抿,仰头哼了下鼻子,做了个鬼脸,表达自己的不满。

倒把徐承儿给逗笑,奈何不能发出声音,只好强自忍着,虽没声响,也笑得花枝乱颤,捧着腹一抽一抽。

若是平日,还没这么好笑,但今日无声息地做着丰富的动作,未□□淌些滑稽之意。

元娘气哼哼地瞪了一眼,看似用力,实则落到身上半点声都没有地拍了下徐承儿的肩,以此示意自己的恼怒,叫她别笑了。

万一等会儿笑出声,还不知如何丢人呢。

徐承儿摆摆手,搭着元娘肩,笑得不能自抑。

还好,听外头的动静,他们应是准备离开大殿了。到时候,她们也好顺势走人。

正想着呢,外头似乎响起了新的杂乱的脚步声。

还伴有不时一句的闲话声,声调上扬俏皮,一听就知晓是年轻俏丽的小娘子。

因为不大喜欢,所以徐承儿对某些人的敏锐要比元娘高些,立时就听出来是谁。当即不笑了,蹙眉板着脸,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她心下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一会儿,原本的莺声燕语乍然一停,她们应是迎头遇见大殿里头的两位男子了。

平日遇见,左不过低头避开,或者客气一颔首。但是今日探春,本就有许多年轻的郎君与小娘子,横竖人多,便是羞答答打个招呼,彼此一见礼,也是无妨的。不知有多少姻缘,就是在探春时结下。

来日成婚后,旁人听了,也只会赞一句姻缘天定,果真是段佳话。

要不然为何各家阿娘都费劲心思妆扮自家女儿呢?

多少还是存了点能遇良缘的心思,或是自家女儿品貌出众,叫人一见倾心,打探着上门求亲。

所以,下一刻,徐承儿就听见范家不知道是哪个小娘子在说话,“烦问郎君,可否有看到其他人,方才我们与其他姐妹分开,原以为……”

还没等她说完,徐承儿就大步冲出去,看到她们,故作讶然,“好生巧,我方才从侧门进来,不想正好遇见你们。”

徐承儿的忽然出现,倒是把范家三娘唬得一惊,她本来就因为踩了徐承儿的鞋面,心里微微不自在,没成想拿徐承儿做筏子搭话,会正好被撞见。

但旋即,她稳了稳心神,便恢复如常,笑着道:“真好,一来便能见到徐姐姐。”

范三娘是范家姐妹里生得最弱质清秀的一个,面白文静,任谁第一眼都会觉得她是个稍稍年幼且无辜心善的小娘子。

最不容易叫人防备的样貌气质。

她说完,依旧弯眉莞尔,像是萘花一般洁白无暇。

范三娘能稳住心神的缘故也很简单,她可从未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只是寻常关切姐妹罢了。任谁也挑不出错,做得显山露水的那是蠢材。

念及此,她笑得愈发纯澈。

徐承儿也没说什么,她忽然出来,不是因为发觉什么不对,而是占有欲作祟。

她和元娘早就听出外面的是魏观和文修,只是一开始没出去,后面就不好出去了,解释起来麻烦。但是其他小娘子来了,与文修偶遇,难不成还要她在后面藏着掖着不成?

徐承儿才没有这份忍性。

她硬扯出些笑,客气生疏道:“是吗?真是巧,多谢三娘好意来寻。”

说话间,元娘也出来了。

她与几人笑着颔首,即便对魏观和文修也是一样的,看不出半点异常。

魏观原本垂着眸,尽量避开目光,不直视女眷。直到元娘出来,她笑盈盈的和其他小娘子打招呼,他骤然抬眸,注视着她。

恰好元娘这时轮到与他微笑致意,不期然目光相遇。

他始终含笑看她,并没有如其他男子那样失神,倒是元娘,触及他的目光先是一怔,接着才重新笑起来,比对旁人时要多几分真心,也更灿烂。

魏观双手交叠,朝她一拱手,广袖如流云垂下,身姿如玉,自有文人的风流高洁。

“陈小娘子。”

他言语简洁,毫无浮夸,只是简简单单的见礼,就是在众人面前,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元娘立刻回以一福,轻声道:“魏郎君。”

但二人的动静很快引来其他人侧目。

范三娘仔细盯着二人瞧,辨不明神色,不知在思量什么。

俞莲香倒是直率些,左右看了两眼,直接大喇喇问道:“元娘,你与他们认识?”

俞莲香委实觉得稀奇,她是和姑母打听过陈元娘家里境况的,只知道是前些年搬来汴京,家中祖父兄长曾经做过官,后来都死了,家道中落,可能是觉得羞耻丢人,不怎么和故旧联系。

她后来总喜欢和元娘一起玩,除了元娘受长辈喜爱,总被人目光追随,也有家世的缘故。

即便家道中落,好歹也曾是仕宦之女,在俞莲香看来,一众亲朋好友的小娘子里,只有两人身份最相当。按理而言,她们二人才该是关系最好的姐妹交。

奈何元娘总是被别的小娘子蛊惑心神。

今日竟然还有外男冒出来,她没听过这号人,恐怕是元娘家原本的故交?

岂非也是仕宦人家的郎君?

俞莲香稍稍收敛表情,清咳一声,神色谦和了些,继续道:“既然恰好遇见,不妨自报家门,说不得家里长辈正好识得。”

说罢,她也屈膝一福,微笑道:“家父厢界都所由俞知。”

年轻男女相遇时,自报家门,若父兄有官职,便说父兄官职,这也算合理。

只是俞莲香出来的有些突兀,按理该是先有个由头,然后才好彼此对一对身份。现下这样,给人的观感不免急性了些,不够沉稳。

边上的文修见了,不由讶然而笑,颇觉有趣。倘若魏表兄真的把身份说了,只怕这位俞家小娘子要发窘了。

他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干脆主动站出来,好心解围,抢先道:“在下文修!”

魏观也随之简明扼要道:“魏观。”

既不暴露身份,也没叫俞莲香被扫面子。

但俞莲香领不领这份好意就不得而知了,她勉强一笑,权当应付,神色却显见的不大开怀。

同样不大高兴的还有徐承儿,这儿不是她预想的和文修头回相见的所在。有这么多人在,二人只是平平无奇的相遇,怎么比得上精心安排的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