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谢谢。”樊均还是看着手串,很仔细地来回看着。

邹飏这次没有让他闭嘴,只是也看着手串,笑了笑。

雨开始下了,余光里能看到四周的地面颜色一点点变深,只有他们站着的这棵树下,有一片圆形的浅色地面。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樊均把手串放回盒子里,重新放进了袋子。

“去游乐园那天,”邹飏说,“在你残疾证上看到的。”

“眼神儿这么好。”樊均说。

“戴着眼镜呢。”邹飏说。

樊均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有伞吗?”

“谁出门带那玩意儿,”邹飏说着往石凳上一坐,“就在这儿待会儿吧,也淋不着。”

“一会儿下大了就淋得着了。”樊均在他旁边坐下,把小袋子放在身边。

袋子没立住,倒了,他又把袋子扶了起来重新放好。

“还没到眼前的事儿不用管,”邹飏说着看了他一眼,“你往年的生日……过不过的?”

“也过,以前丽婶儿专门给我煮一碗面,”樊均笑笑,“后来……吕叔不太会做饭,就会给我买一块小蛋糕。”

“现在呢?”邹飏问。

“成年之后吕泽说不过生日了,”樊均说,“我十八以后就也……不过了。”

“他事儿真多,”邹飏啧了一声,“那你是不是没怎么收过礼物啊,上学的时候关系好的同学也不送吗?”

“嗯,不送,没有,”樊均说,“我初中高中都在二十一中。”

邹飏想了想,不说樊均的性格,就那个学校,的确不太好交朋友。

“查案子呢,问这么细。”樊均看了他一眼。

“也不是,”邹飏说,“就觉得你……”

“嗯,我很开心。”樊均说。

邹飏笑笑:“你这反应我都很开心了,我给刘文瑞他们送礼物,都没这个反应,演得相当假。”

樊均笑着没说话。

“转人工。”邹飏突然说了一句。

“……现在就是,”樊均说,“003号正在为您服务。”

“你这阵儿有那么忙吗?”邹飏说到这个就又有点儿不爽了,“不能就是为了不打扰我复习吧?这么伟大的吗?”

樊均笑了笑:“真忙,就是……”

邹飏看着他,樊均又有些犹豫着没说下去。

“编不出来啊?”邹飏问,“要不要我帮你。”

樊均轻轻叹了口气:“旧馆这边儿可能要拆了。”

“啊?”邹飏愣住了。

“前两年就有消息,但一直也没拆,”樊均说,“这回应该是真的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时间。”

拆迁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好事,但对吕叔一家来说,就未必了。

新馆估计是要黄,旧馆场地是租的,拆迁就没了……

“那……”邹飏皱了皱眉头,“如果真拆了,吕叔和吕泽是怎么打算的啊?”

“吕泽要走,已经在找新地方了,”樊均轻声说,“他肯定是不愿意留在南舟坪的。”

“吕叔要跟他走吗?”邹飏问。

“吕叔不想走,”樊均说,“也不太好走,他那套房子不一定拆,就算拆了,可能也补不了多少……”

“你呢?”邹飏没等他说完又问了一句。

樊均没说话。

他没有回应,邹飏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武馆在,樊均就可以一直留在南舟坪,武馆没了,吕叔可以留在南舟坪,老妈要真跟吕叔结婚了,说不定也会……

但樊均大概率是不太可能了,也不是小孩儿,还要一直陪在吕叔身边。

人家亲儿子都走了。

一道闪电在上空亮起,接着雷声从远处传来。

“走吧,”樊均说,“换个地方。”

“嗯。”邹飏应了一声,但并没有动。

雨点偶尔会从树叶间落在脸上身上,但不算密集,他不想动。

这阵儿复习虽然谈不上多认真,但还是累的,加上心情低谷期,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劲。

以前这种状态,他会一个人找个没人的地儿愣着,什么也不想,单纯就是发呆。

但现在他特别不愿意一个人待着,总觉得只要他一个人待着,就会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害怕看不到人,也害怕别人看不到他了。

如果要选择一个人一块儿待着,又不会影响他“愣着”的状态……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樊均。

很神奇。

居然不是刘文瑞。

刘文瑞太吵了。

刘文瑞见过他太多的另一面,早已经习惯,他任何状态都不影响刘文瑞的嘴。

相比之下,樊均很安静,而且能感觉得到,樊均就算看穿了什么,也不会轻易开口。

可以很安心地就那么一块儿愣着。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雷声比之前更近了,像是从耳后滚过。

“要遭雷劈了。”樊均说。

邹飏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起来。

“真的,孙旭磊他奶奶昨天骂我来着,”樊均说,“说我要遭雷劈。”

邹飏笑容都没来得及收:“什么玩意儿?她脑子已经被劈过了吧!”

“她儿子蹲了七天拘留所呢。”樊均说。

“所以呢?”邹飏简直无语,半天都没说出来话,最后回头往树上看了看:“这树有年头了吧?”

“嗯,百年老树。”樊均也回过头。

“一百年,没被劈过,”邹飏说,“安全得很,让老太太死了这条心吧。”

樊均笑着看了看他。

紧跟着四周突然一阵噼里啪啦轰隆隆,起码蒸饺那么大一个的雨点从树缝中砸了下来。

跟拳头似的,连着十几拳都砸在了邹飏眼镜上。

“靠。”他摘掉了眼镜,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是雨吗?”

“不是,”樊均把旁边的纸袋塞到了自己T恤里抱着,“泼水节呢。”

邹飏往脸上抹了一把,把眼镜塞进了包里。

这会儿就能体现出帽子的好处了,樊均戴着帽子,这种糊脸的雨都还能正常睁着眼睛。

“走吧。”樊均拽着他胳膊往旁边的楼道快步走过去。

从树下走到雨里的瞬间,两个人就被浇透了。

头发也都糊在了眼睛上。

“……我好像该理发了。”邹飏说。

樊均笑了笑,把衣服里塞着的纸袋拿了出来,又拿出手机,然后冲旁边打了个喷嚏。

“你……”邹飏一听这动静突然有点儿紧张,“发烧好透了没的?”

“早好透了,”樊均在手机上飞快地按着,“没事儿。”

“你发烧是什么原因啊?”邹飏看着他,这一趟拘留所加发烧,樊均比那天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又瘦了一圈儿,吕泽看到应该很欣慰,减脂相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