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2/2页)
“我再说一遍陈今昭,非是我逼她去死,是她心思阴险腌臜,拿自身性命为毒箭,妄图陷害于我!再说,那般心思不正之人,我实不明白,她死了你又有何可惜。即便是亲表妹,做错了事,弃之又何妨。”
陈今昭猛地站起来。
她胸口起伏,急促的喘息。
“是的,是了,她只是卑微的草芥,碍着殿下的眼便死不足惜!在殿下眼里,即便她哪怕未伤及旁人,堪堪只是利用了自己的性命,就已经是罪无可赦了。但是,在我心里,她非死又何妨的草芥,却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她的念头有差,她的路走偏了,我要做的是耐心的纠正她走向正确的路,而非舍个物件般,将她断然舍弃!”
她脸色发白,眼眶微红,单薄的身躯挺立着,宛如崖边迎着寒风的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话我不否认。但这世间,总有东西是无法用利益来权衡的。譬如,我无法拿利害二字来视情感,若利我者,我欣然趋附,非利我者,我说弃就弃,那我自己都会鄙夷这样的陈今昭。”
“幺娘错了不假,可她罪不至死。她走错了路,那我就教她,何为正确的路。”
“要我眼睁睁漠视她的生死,恕我难以做到。”
“要我因她的死亡而内心波澜不起,恕我亦难做到!”
“若是因我无法做到对她杀伐果断,而让殿下失望的话,那陈今昭也只能向殿下躬身告罪。”
语罢,她抬袖躬身,朝对面深深作揖。
姬寅礼被她恭顺有礼的动作,刺得眸带血光。
他有多爱她的有情有义,就有多恨她此刻欲划清界限的无情之举。就因一个不起眼的草芥,她就将身上的刺全都指向了他,隐隐阻止他的靠近。
好似过往那些恩爱时光都不复存在,好似那些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妄她口口声声说不肯轻舍情分,但在他这里,却能杀伐果断得说舍就舍了。
“陈今昭,你确定要如此激怒于孤?”
“殿下曾说过,可允我恃恩狂纵,而我此番亦不过是想将内心想法,与殿下坦诚道明。”她道,“若殿下要收回这一特许,那臣,领命。”
姬寅礼挥落了案上茶具,瓷器纷纷跌地碎裂。
他面色铁青,额头青筋绷起,这么多年罕见的怒形于色。
多年主公做下来,连他都差点忘了,自己非好性之人。
“是不是以为孤不舍得动你?”
“臣不敢有此妄想。”
“陈今昭!我现在压不住火,劝你最好先跟我服个软。”
“殿下想听什么话?”
姬寅礼闭了眼,胸膛猛然起伏一息,霎时睁眸戟指。
“你是不怕死是罢?”
“殿下想杀我,也不是第一回 了!”
两人情绪激愤之下皆口不择言,此番对话过后,整个大殿寂得犹如死域。
陈今昭睦睁双目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上,整个人呆怔了般。
掷地有声的余音似还在殿顶盘旋,她却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吐露出这般的话。她以为自己忘了的,却原来一直都深切的记着,只是被她长久以来刻意忽略,不能想,不敢想。
“是我失言了。其实我未曾怨过殿下,只是…….殿下请信我,我会努力忘掉的,望你莫要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她蠕动着失色的唇瓣讷声道,失神的眸光映着地上瓷片的影子,“说来今日我过来也不是想跟殿下争执的,但不知为何,对着殿下却任性了起来,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其实我是告诉殿下,以后我只会是殿下一人的,就连身上穿的衣裳,都只穿殿下给准备的。来昭明殿,何时来,何时去,殿下定个明确时辰,我都依的……”
“够了,别说了。”
“至于幺娘,我会让她移出房间跟小妹同住,日后若她能立起来,我就让她出了陈家,自立门户,以后就当门亲戚走动着。当然这需要时间,望殿下莫急,容她走出条活路……”
“我说够了,陈今昭!”
他断喝道,起身两步过来要伸臂来揽她,却被她趔起后退两步躲开。
他的手臂停在半空,而后掌腹垂下重重握上了旁侧的椅背。陈今昭心乱如麻,眸光错乱的看着他指骨泛白的手,此时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做出退避的举动。或许是日的一系列的事情压得她情绪太乱,压根让她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思绪太乱,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此地。
“殿下,我今日着实身体不适,望能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向殿下请罪。”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跌跌跄跄的离去。
姬寅礼没有追上去,只是望着她踉跄走远的身影,好似看见苍穹里的光点逐渐远去,消散。
他或许,再也无法走近她半分。
他脑中就闪出这般的念头来。有些事过去了,不代表没发生过。若他只将她当做臣子抑或供他寻欢作乐的女子,那他或许只会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今日之提拔恩宠,足矣盖过昔日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她不是。
时至今日,他已将她置在心尖,视为珍而重之的宝物。
所以,昔日之傲慢,势必换来今日之酸苦、咸涩、失悔、怆痛等等苦果。
他再清楚不过,这事若说不开,将会如一根尖刺,永远横亘二人中间。即便她人迫于威势向他走近,但她的心却始终紧闭,永远不会再为开启分毫。
意识到这点,一股什么都抓不住的虚无感骤然袭来,将他整个人吞没。此刻,他竟想放声大笑,笑自己妄自诩智计万千,事事皆可算尽,对她却终究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