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2页)
庄户人家,攒几十年也舍不得买头牛犁地,尽管这次买牛他没出什么钱,却也是他全部的积蓄了,“广安啊,它不会死吧?”
“我喂它石膏水试试...”
石膏水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赵广安皱眉,“过会儿给它喂点药看看。”
二堂爷急忙去催熬药的人,都知他紧张这头牛,药一熬好,立即给端过来了。
药汁黑漆漆的,装在盆里,牛低头闻了闻,却是不喝。
二堂爷着急,“喝啊,喝了就好了。”
牛眨眨眼,慢慢趴了下去,随着它这一趴,车板倾斜,车上的背篓箩筐全部颠了出来。
族里人忙伸手托住,“它不会要死了吧?”
“不会。”二堂爷不相信这个事实,把艾蒿给赵广安,自己端起盆凑到牛嘴边,用哄孩子的语气哄道,“乖啊,喝药,喝了药就好了。”
牛仍是眨眼睛,脑袋贴着地,像困极一般。
二堂爷去掰它的嘴,赵广安及时制止他,“小心它咬人。”
“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咬人?”二堂爷甩开他的手,赵大壮也过来扶他,“堂叔,咱们不是大夫,找不着病因,万一是瘟疫怎么办?”
其他几头牛拴在树底下的,虽累极,却不像这头牛露出死态。
他喊赵广安,“你去看看牛的情形如何,我让人把这头牛牵远些。”
二堂爷脸色煞白,“你们不管它了?”
几十年前也发生过瘟疫,人们害怕村子里的人跑出来祸害人,连村带人全烧死了。
逃荒路上听说这事,只觉得庆幸没进村乞食,上了年纪再想,何其残忍啊。
赵大壮冷静道,“若是疫病,咱们也无法。”
刚刚梨花让他过去特意嘱咐了些事,族里若有高热咳嗽之人,必须单独一辆车赶路,人是这样,牛也如此。
“堂叔,你先去洗手吃点东西,然后把口鼻巾戴上...”
这么多人,就堂叔脸上没有遮掩之物,赵大壮怕他染病,唤熬药的人,“给堂叔端碗药过来。”
“没病喝什么药。”二堂爷固执地推开赵大壮,“你们怕它生病我不怕,我牵它走。”
说着,抱起地上装药的盆,解开树上的绳子牵在手里往后走。
赵大壮无措,喊堂弟过去劝劝,“疫病不是小事,让堂叔别置气。”
没人希望牛倒下,可它真要走不动了,只能扔下它。
梨花说了,这种时候的牲畜吃不得。
“我爹的性子你也知道,除了四叔的话,没人说得动,我尽力吧。”
“我让三婶她们也劝劝...”
老太太守着人分食物,顺道提醒孩子们洗手,得知堂兄离了队,她来气,“是赌气的时候吗?牛没了再买,人没了怎么办?他人呢?”
赵大壮指着后头,“在那边。”
“我去劝劝。”
不少晚辈都围着二堂爷劝,二堂爷脑袋一扬,谁的话也不听,老太太过去就一阵骂,“赵柏树,你要死我不拦着,但你能不能连累其他人?”
她一开口,晚辈们齐齐退开。
“一头牛让你护成这样,亲儿子怎么不见你护着呢?”老太太满脸鄙夷。
二堂爷面红耳赤,“你乱说什么?他好好的...”
“你说他好就好啊,保不齐已经染上瘟疫了呢...”
二堂爷竖眉,“你诅咒谁呢?”
“草丛里全是死尸,保不齐染上瘟疫死的,咱们在这儿逗留这么久,染没染病谁知道?”老太太瞪他,“染病也好,就当给牛陪葬了。”
“......”
自古以来,哪有给牲畜陪葬的?二堂爷被骂得脸色胀红。
“牛不行了,咱给它挖个坟埋了它,至于非像爹娘过世死在它榻前才算尽孝?”
“......”都是些什么话?二堂爷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不是你家的牛你当然这么说了?”
他这一辈子恐怕就只有这头牛了,再也买不起另一头牛。
老太太斩钉截铁,“要是我家的牛,我当场杀了它让大家伙打牙祭。”
二堂爷怒火冲天,“杀牛是犯法的。”
这头牛是耕牛,官府命令禁止宰杀耕牛,一经发现,处以刑法,二堂爷骂她,“亏你还是地主,竟连这点都不知道!”
“人都活不下去了还管其他作甚?”老太太一副
看蠢货的眼神看他,“我说赵老二,你也是荒年里存活下来的人,怎么这么天真呢?”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能活下去,人都能杀,何况是牛了。
老太太懒得跟蠢货磨嘴皮,“赵老二,我劝你老实些,你要再矫情,我让大壮敲晕你丢车上你信不信。”
“......”
二堂爷气得哆嗦,指着老太太鼻子,“你...”
“你什么你?大壮...”
赵大壮左右为难,却见刘二两步上前,手在二堂爷脖子后一敲,二堂爷立刻晕了过去。
众人:“......”
赵大壮回过神,赶紧上前扶人,“刘二,你看牛是不是不行了,若不行了,咱找个地给埋了。”
其他人怔怔的,“不宰来吃了?”
“有疫病。”
“哪儿有了?”族里人节省惯了,嗖饭都舍不得浪费,何况是几十上百斤肉,老秦氏道,“这头牛早就不行了,跟瘟疫没关系,与其埋了不如杀来解解馋。”
她搬出老太太的话,“三嫂子也是这么说的。”
老太太点头,问刘二,“你看是疫病吗?”
“不好说。”刘二摸摸牛的脑袋,“不如再等等?”
“等什么?”老秦氏道,“别没疫病拖出疫病来,我觉得直接杀了吧。”
恰好走累了,吃牛肉补补身体。
老太太不赞成,瘟疫散播会感染所有人,她问赵大壮,“你爹怎么说?”
“四爷爷说谁敢吃肉就把他逐出族谱。”梨花扒着赵广安的胳膊走进去,“你们要死他不拦着,但不能拖累其他人。”
哪儿就拖累了,族里人觉得老村长谨慎过头了,“这头牛没死呢,埋了?”
“让它歇一会儿看能否站起来吧。”
赵广安抱了干草,牛嚼了一大把,开始喝黑不溜秋的药汁了,族里人惊讶,“它好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