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会。”梨花脚下一踢,落叶飞出去几步远,遂又轻飘飘落下,像极了她放轻的声,“他们偷偷找野果是想拿回家,如果益州已不安全,他们首要任务就是转移家人了。”

再遇那群益州兵是在北边山里,她烧出炭后,立即告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知道北边几里外住着人,亲自跑了一趟。

回来时,鬼使神差的想去山脚瞧瞧,到山腰时碰到了树上摘野果的益州兵。

她一身枯黄色的

草衣,帽檐低垂,盖住了半张脸。

先扭头的人瞳孔一缩,咚的摔下了树。

他们没有认出她,稳住心神后,心有余悸的朝她扔了几个橙黄的野果,“赶紧滚。”

语气凶狠,却没准备抓她,她心头一动,边捡地上的果子边问益州的事儿。

她一口戎州音,他们满目戒备,但也慢吞吞说起来。

朝廷向益州派了两万精兵,若岭南人言而无信骚扰益州,他们就杀了岭南人,夺回戎州。

回想益州兵谈及夺回戎州的迟疑,纠结,胆怯和害怕,梨花继续往南走,“他们不想打仗,可也不敢瞒报岭南人的动向。”

逃向益州的戎州百姓被驱逐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才有闲暇做私事。

境内真有岭南人,兵营肯定会加强戒备。

刘二不禁回忆戎州未乱时戎州兵装腔作势的行径,想起一件事,“益州兵打不过弃城怎么办?”

戎州成为弃城是朝廷的意思,可难保岭南不会将益州也攻占了去。

“那咱们只有逃了。”

要不是益州关口卡得严,梨花不打算在山里久留的,她以竹棍做拐,脚步不停,“益州仍在观望岭南那边的态度,等岭南人安分下来,关口估计不会盘查得这么严,到时我们就逃。”

还是没影的事儿,但想到新建的房屋,新开的荒地,刘二心有不舍,不过面上没表现半分,“听三娘的。”

又走了两三里,地上的落叶突然少了,好多光秃秃的树木没了枝桠。

脚步一轻,霎时安静非常。

李解皱起眉,“周围怕是有人,三娘子,你找个隐秘的地藏一下,我去附近看看。”

刘二掏出了长刀,警惕的盯着四周。

已经入冬了,山里从早到晚都弥漫着雾,天一暗,可见度不过四五米,刘二紧张的巡视一圈,挑了一株粗壮的榕树,“三娘子,去那边。”

和他们一起时,梨花总是被护在后面。

她紧了紧手里的竹棍,沉默的走了过去。

环境陌生,刘二始终不踏实,看李解没入雾色里,低低道,“三娘子,你说会是岭南人吗?”

“不知道。”梨花背靠着皲皱的树干,目光森然的盯着四周,“等李解回来就知道了。”

这会儿没风,四周像静止似的,能感觉到阴寒的雾擦过脸钻入骨头里。

冷。

站得越久,身子越冷。

刘二也是如此,在谷里时,起床就开始忙,根本没有感到冷的时候,此刻无所事事,冷意四面八方的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李解去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吧。”

“会不会碰到危险了?”刘二略显急躁。

梨花看向李解离开的方向。

他从北边打猎回来就天天教古阿婶她们打拳,他出招迅速,令人防不胜防,而古阿婶她们弱不禁风,招数要慢两拍,因为这个,在打拳之前,李解会带着她们在山里跑。

受赵广安影响,李解认可跑得快就能活的道理。

所以真碰到危险的话,李解会跑的。

“再等等吧。”梨花擦了擦脸上的湿气,双手搭在竹棍上,耐心十足的模样。

见状,刘二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果然有人。”李解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眼睫挂着雾,脸色凝重,“听口音是戎州人,有男有女,少说几十人,他们住在简陋的篷子里,火光太亮,我不敢靠太近。”

刘二看向梨花,“那我们还找岭南人的身影吗?”

这群人是敌是友不好说,梨花仰头望天。

乌云遮天蔽日,这场将下未下的雨不知何时来,梨花当机立断,“不找了,先回去。”

雾气越来越重,走出去几米,梨花倏地转过头,李解抬头看她,“怎么了?”

“好像有人。”

李解回望,“你和刘二叔先走,我在这儿守着。”

刘二过意不去,“你和三娘子一起走吧,我垫后。”

梨花盯着白茫茫的大雾看了片刻,扭过身道,“雾大,咱们一起走。”

“那我倒着走。”

梨花抓起他衣角,三人前后站成一条线,几十米后,李解问,“你还能感觉到人吗?”

梨花摇头。

落叶簌簌响,后头若有人,脚步声藏不住的,梨花说,“咱这次回去就不出来了。”

因为更冷了。

出来时走得快了会感到热,回去时,雾像冰渣子似的刮着脸庞,刺骨的风像针尖刺入骨头里。

梨花没有戴口鼻巾,也没戴幂篱,走到树村,脸已经僵得做不出表情了,两颊更是泛起红痕,像什么划开的伤口。

树村砌了四个炉子,炉子里烟雾缭绕,围坐在旁边的人们搓着手,脸被口鼻巾遮得严严实实的。

看到梨花,妇人惊讶一声,“哎哟,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戴个口鼻巾啊。”

梨花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忘记了。”

“这么冷的天可不能忘。”妇人手站起身,“等着,我给你拿去。”

“不用麻烦了婶子,我们这就回谷...”

山里日子清贫,全靠妇人们手巧,就地取材制布缝衣,梨花哪儿舍得拿她们的东西,转移话题,“囤多少炭了?”

“百来斤了吧。”妇人老实回,“不够全村人过冬的。”

百来斤还差得远,梨花说,“没事,来得及的。”

妇人叹气,“怕是难,地上的冰越来越厚了,早先囤的柴受了潮,只有晌午那会能点燃。”

“幸好你让我们烧炭囤着,真囤柴,到时全村都得挨冻。”

梨花揉了揉冷到发僵的脸,又问,“你们柴火多吗?”

“烧炭的话有些不够,但村里的汉子们天天都有去砍柴,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尽量了。”妇人指了下身后,“古嫂子她们的炭好像够了。”

那边全是女子,只有两间卧房,一冬要的炭火自然不多。

梨花说,“古阿婶她们节俭惯了,怕是舍不得用炭的。”

“是啊,她们睡觉不用避讳,抱着彼此就能取暖,不像我们,一家人有男有女,抱一起像什么话?”

梨花给她们出主意,“真要冷了就分开睡,村里女人睡一起,男人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