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第2/2页)
石进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你不可怜他们?”
同为戎州人,看到他们遭迫害,她竟如此淡定?
梨花接过赵广从递来的粥,反问,“石老爷同情他们?”
牛五郎和难民有血海深仇,石进可不敢乱说,“人各有命,我同情他们作甚?”
梨花眼底晦暗不明,“谁说不是呢?”
一群人进了后院,很快,一阵阵凄厉的哀嚎从后院响起。
刘二坐在梨花身侧,不知什么时候把手捶了下去,紧紧捏成了拳,赵广从也不埋头喝粥了,望着远处山野,连连叹气,“不都干活了吗?”
怎么还虐打呢?
管事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待会就好了。”
然而,声音持续到了半夜。
梨花被安排到后院西侧最靠里的位置,屋里只有一张床,梨花睡床,赵广从他们在屋里打地铺。
后院是睡觉的地儿,梨花她们进屋后,火盆里的炭就叫人熄了。
整个后院黑漆漆的。
梨花躺在床上,待屋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时,她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刚套上鞋,黑暗里响起赵广从压抑的气声,“三
娘?”
梨花僵住,“二伯没睡着?”
“睡不着。”赵广从拖着木头枕往床的方向挪了半寸,“三娘,益州战败,咱们也会像牛家村的难民这样吗?”
住着随时会坍塌的茅草屋,起早贪黑的干活之余还要忍受村长的毒打。
梨花穿好鞋,开始绑裤脚,“不知道。”
“咱们就一老百姓,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你说老天爷怎么就容不下咱们呢....”赵广从声音微哽。
上次来,知道难民过得苦,却不知里头还有这些事,“佟管事要我和你说,趁早办完事回去,看他意思,估计怕络腮胡报复咱...”
梨花绑完左脚绑右脚,动作微滞,“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吃完饭,我去井边打水遇到他了...”
梨花想了想,能让佟管事忌惮不说的,整个村里就牛五郎了。
牛五郎喜怒无常,没他不敢做的事儿,梨花回,“改天替我谢谢他,我要去趟村里,二伯一起吗?”
“......”村里死气沉沉的,赵广从不想去,但梨花要出了事,他们也别想活了,想清楚利弊,他戳了戳边上的刘二,“我和刘二陪你...”
赵铁牛睡得跟头猪似的。
就差打鼾了。
赵广从怕弄醒他大吼一嗓子惊动其他人,就没叫他。
他迅速穿好鞋,问梨花,“偷偷去吗?”
这间屋建在山坡上,从后门出去,沿着山壁走就不会惊动牛五郎他们。
不过,他提醒,“村里燃着炭火,有管事巡逻,咱们很容易暴露...”
“我们光明正大从前院下山...”
“村长看到咱们怎么办?”
“不到天亮,他不会从刑房出来...”梨花见过牛五郎这样的人,一旦发怒,不把心里的火泄完不会完事。
屋里有油灯,梨花让赵广从燃上,率先走了出去。
刑房在东侧,没有窗,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里头的哀嚎让人不寒而栗。
梨花瞥了眼就收回了目光,“走吧。”
前院已经收拾干净了,凳子整齐的摆好,碗筷竟然有序的叠在箩筐里,院里只剩两个火盆还亮着。
不知谁在外面罩了罩子。
火光黯淡了许多。
到院里时,碰到一妇人从灶间出来。
四目相对,妇人怔了下,“小娘子要出去?”
梨花鼓起腮帮,“一睡觉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手...”
大胡子的事儿都传遍了,妇人虽没亲眼看到,却也知道血腥得很,问梨花,“小娘准备去哪儿?”
“四处转转...”
“有些难民不老实,小娘子小心点。”妇人的手还是湿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叹着气走了。
院子没有围墙,左右两侧都有路通向村里,梨花想了想,抬脚跟上她,“阿婶哪儿的人?”
妇人的声音绵软,跟管事们的有出入。
妇人抬眼看她,没有隐瞒,“老家淮洲的,去年发大水,和小姑子来荆州讨生活,听小娘子的口音,益州一带的?”
益州山多,地域狭长,口音也复杂。
妇人跟益州人打过交道,和梨花的口音很像。
梨花弯眉,“阿婶真厉害。”
妇人被夸得不好意思,“我也是随便猜的。”
戎州百姓在哪儿都如过街老鼠,而梨花能得村长优待,肯定不会是戎州人。
走了约五六米,梨花看到了那处倒塌的茅屋,屋顶不见了,泥土被推平,明显有人清理过,到一处小径的岔口,妇人顿足,指着几十公分宽的小径道,“我家在那儿,小娘子可要去坐坐?”
“你也累了一天,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在村里走走就回去。”
这边的茅屋稀疏些,每家都有小院,院外的小径铺了石子,直通这边。
连续几排都是如此。
赵广从也发现了,“会不会是管事们的住处?”
油灯没有灯罩,走路时,灯火时隐时灭的。
梨花刚要说话,右前方突然传来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明显说话人故意的。
赵广从也听到了,用更小的声音说,“咱还是回去吧。”
黑灯瞎火的,遇到难民跟他们拼命怎么办?
梨花给刘二使眼色,后者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梨花掐灭灯芯,迅速跟上。
小径比上面的小径窄,梨花牵着刘二的衣角,竖起耳朵细听。
“岳大郎他们多半回不来了,你们再不想想法子,下次去刑房的可能就是你们了。”
离近了,赵广昌的声音飘进耳朵里,“石老爷仁慈,不愿你们命丧于此,这才让我来给诸位提个醒...”
屋里的人没说话,害怕他们发现自己,梨花没敢凑太近,但冲赵广昌这番话,她大抵知道石进来此的目的了。
人。
石进冲着人来的。
两千多难民,若能笼络了去,单是开荒种地就能让石进富得流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