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看闻五露出退意,梨花低眉沉思了许久,决定暂时不走了,等赵广从他们追上来再说。
闻五怕死,更不想无辜丧命,当时进山抓捕戎州人就是听信百户的话,以为戎州人懦弱好欺负,结果全是硬骨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见其他人寻休息的地,他凑到梨花跟前,认真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答应这辈子都会为你效力就不会反悔,但此事的确太过凶险了。”他为自己辩解,“咱们人不齐,贸然前进,万一因人手不足落到那些人手里,不是白白吃苦遭罪吗?”
梨花是主心骨,她要是发生意外,赵广从肯定六神无主得不知道做什么。
两军交战,最忌军心涣散。
梨花走进草丛,神色平静,并没生气,“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她抓了把路边的茅草,沉着道,“我没有打仗方面的经验,你能及时提醒我两句是为我好,我心里都知道的。”
不止是闻五,胡大他们也反对继续走。
作为士兵,梨花没理由怀疑他们对危险的判断,她看着略微忐忑的闻五,嘴角弯了弯,“你无需紧张,哪怕方才我没转过弯,冷静下来也会想明白的。”
这趟出门如果只有她们这些人,冒风险去岭南城也就算了,明明有帮手还逞强,不是故意害人命吗?
确认她没有生气,闻五轻松了不少。
出门办事,最怕遇到没脑子还认死理的人,他们运气好,追随的人没有这个缺点。
伸手拿过梨花手里的草,他说,“十九娘也累了,坐着休息会儿,我和先生守着你。”
“我不累,想去四周转转。”
进乌蒙县后,她们喝的水全是井水,这附近没有村子,她想找找是否有河流。
闻五丢了草,握着长刀跟在她后面,“到处都是树,跟深山老林似的,十九娘注意脚下别绊着了。”
说话间,他踩着野草越过梨花走去前边,东张西望着,“十九娘,你说岭南人都去哪儿了?境内干旱,他们北上占了戎州后,不让百姓北迁,也不让百姓待在老家...”
途中经过的村子废弃许久,百姓们哪儿去了?
岭南山高石多,土地贫瘠,庄稼难以成活,他们好不容易杀戎州人占了戎州的地盘,竟不组织百姓去戎州开荒种地,太匪夷所思了。
梨花也疑惑,“会不会是岭南百姓跟合寙族不是一条心?”
合寙族的首领是岭南军里的某位将军,她以为岭南牢牢控制在合寙族手里,甚至甘愿受其驱使,毕竟,那日在山里击杀的岭南人有普通百姓。
闻五摇头,“按理说不会,节度使掌兵,负责一州百姓安危,无论哪儿兵变,都是受当地百姓支持的。”
拿益州百姓来说,益州节度使称王,引得京城派兵围剿,益州百姓流连失所,却没反了益州王的念头,相反,在益州王迁都钦郡城后,百姓们纷纷前往寻其庇佑。
这时,李解弯腰,从草丛里捡了根骨头起来,“你们说会不会岭南人在饥荒时自相残杀死了啊?”
他把骨头递给梨花。
一根修长的骨头,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李解又说,“进岭南以来,咱好像没有看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戎州干旱死了许多人,近溪村的井还没干涸时,地里就有晒死的,那会儿村民们再难熬都没打过尸体的主意,哪儿像岭南十里蛮荒尸骨骇然的画面?
梨花拿过骨头看了看,“那在戎州作恶的岭南人身上为何没有伤?”
既是自相残杀,少不了会受伤,就像族里人,逃荒路上受了无数伤,走路留下的,砍树造成的,还有为了躲避官兵在树上撞到的...
李解琢磨了会儿,这点的确说不通,“要是能找到他们的窝就好了。”
岭南地形复杂,想找出岭南人的住处可不容易,梨花扔掉骨头拍手上的灰,“等二伯来了再说吧。”
沿路她都留了记号,不出意外的话,赵广从他们最迟后天就能到,梨花跟着闻五的脚步继续走,走到一大片树林时,她神思一凛,“里面有人。”
李解也察觉到了。
暗处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盯得他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意识拉过梨花低语,“三娘子,咱先回去。”
梨花已仰头看向面前的树,树枝粗大,招摇的伸向四周,与其他树的枝桠交叠堆积,她朝李解做了个倒退的手势,然后轻轻扯前边的闻五。
闻五冷汗都流出来了。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他举起长刀,做出防守的姿势。
梨花倒是胆大的来了句,“我是荆州人,此番来岭南是收了九兄的钱财。”
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她从布袋子里掏出副乌黑发亮的铁项圈戴脖子上。
看到此举,李解心惊胆颤。
那探子坚称合寙族人认识铁项圈,可云州人不认,他眯起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四周。
没有风,四周静得针落可闻,就在李解看到掌心的汗滑落时,正前方几米外的树枝颤了下。
梨花好像受到鼓舞般,又拿出一封信来,“九兄要我送信给你们。”
她没有说岭南话。
一会儿后,树枝又颤了颤,同时伴着一道残影飞扑而来,闻五直往后退。
眨眼间,残影落到闻五面前。
是个人,脖子上挂着铁项圈,看喉咙,似乎是个男人。
看清对方的面目后,闻五心里的恐惧不减反增。
因为这个人长得不正常,瘦就罢了,还很高,皮肤不是太阳晒出来的黑,而是接近于树干的颜色。
光线昏暗的话,他趴在树上恐怕都无人能发现。
梨花拍拍他的肩,主动走上前,“九兄说信里有重要情报。”
信封了蜜蜡,梨花拆开后就还原不了了,她解释,“我家开镖局的,我阿耶怕我有危险,要求看信的内容再决定是否接镖,九兄就把写好的信拆了,不过只有我阿耶看过,我没看。”
她真诚的望着对方的眼睛,又往前走了半步。
男人双目充血,朝梨花呲了下牙,露出满嘴漆黑的牙。
梨花面不改色,“九兄交代必须把信交给脖子上戴铁项圈的人手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他嘴里的人,但信给你我就完成他交代的差事了。”
男人站着没动,就在闻五怀疑他不会说话时,他回头嗷呜了声。
霎时,树枝上冒出两道阴翳的目光。
他们慢吞吞的跳下树,搀扶着彼此走上前。
随着他们的走近,腥味渐渐蔓延开,闻五死死锁着两人,试图分辨腥味是他们嘴里带出来的还是身上的伤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