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页)
那身盘龙袍已经换下,他穿的一身黑色。他的头发是黑的,玉簪也是黑的,在昏暗的屋檐下,只有一张脸白得骇人。
静羽和玉梨大骇,双双打了个寒颤,惊惧地看着他。
静羽几乎想立刻下跪。玉梨却很快恢复寻常。
低声对静羽道“回房去。这里有我。”
静羽犹豫片刻,在喜云出来之前,转身快步回屋,把门关得严实。
玉梨虽然心头狂跳,但仍本能地朝谢尧走去。
他的父亲死了,是病死的,并不是他杀的,她从未厌恶过他,他也向来舍不得伤她分毫。即使有所隔阂,他们之间是很亲近的,他陪她经历了许多,他们也是互相信任的。
玉梨走出几步。
“站住。”他终于开口,仿佛压抑着什么,声音有些沙哑。
玉梨下意识听从,但只停了一瞬,继续向他走去,她看着他,脚下踩到石子也不觉疼。
谢尧面色冷沉,看不出情绪,但玉梨知道,这意味着他很不高兴。
“孤让你站住。”
玉梨僵在原地。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玉梨笃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说的是孤。
孤家寡人,至高无上者的谦称,本该温厚谦虚,自他口中说出,却满是慑服。
玉梨等着他告诉她身份。
他却在她面前蹲下了,一直背着的手提着她的绣鞋,放在她脚边,握着她的脚踝往上提。
玉梨惊诧,身形不稳,扶上他的肩。
谢尧慢条斯理给她拍去脚底灰尘,穿好绣鞋,另一只如法炮制。
玉梨心里挣扎撕扯,他对她如此细致入微,为何,要杀她在乎的人呢?
他站起身,玉梨拉着他的手腕,望着他问:“夫君,你告诉我,叶未青是否还活着?”
玉梨的眼眸颤动,可见心中复杂。
“他死了你当如何?”
玉梨握着他的手松了。
谢尧背在身后的手指握紧,骨节泛白,这一刻,他有把院里的人杀了,猫杀了,院子烧了,把她带回宫里关起来的冲动。
但这样的冲动不是没有过,他克制得了。
“他还活着。”谢尧道。
玉梨停滞的呼吸恢复正常。
谢尧冷笑一声,原来她也觉他不正常。
玉梨听得他笑,看向他,却见他脸上并无笑意,他没杀叶未青,为何会反常得令她害怕。
玉梨看向他,看不出丝毫端倪,她再次去拉他,他极快地退开半步。
玉梨拉了个空。
仿佛心里也空了一下。
玉梨收回手,扯出笑看着他,“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我知道你隐瞒了你的身份,我安于现状才没有过问,是我忽视了你,现在你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你早已猜到了不是么?”
谢尧面容冷漠。
玉梨心里忽而泛出丝丝痛楚,她难免退缩,但深深吸了两口气,仍旧保持笑意,“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的身份,你的过往经历。我们是夫妻,是世上最亲近的人,要互相信任爱护,夫君,相信我好吗?”
谢尧看着她,眼里暗流交织,将他的面容衬得有些扭曲。
玉梨也很害怕,能将如此强悍的他逼出心理疾病的过往,一定不简单。
玉梨怕自己承受不了,但她不是独自一个人,她看着他,鼓励道,“你别太小看我,其实我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都有所耳闻。兴许你的经历只是奇怪了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都记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如何,我只是帮你分担一点点,陪着你一起面对而已。你不要顾虑那么多,告诉我吧。明晏。”
谢尧几乎要沉溺在她的温声软语里,听到明晏二字惊醒过来。
这两个字原来跟他没什么关系。
只配得上她而已。
玉梨见他神情又变得死沉,皱了皱眉,“要是今日你不想说,我们改天再聊,来日方长,直到你想说为止,只是在那之前不要多想。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屋睡觉好吗?”
玉梨心怀忐忑,想去抱抱他,这回他却退开一大步,“你去睡吧。”
“我还有事。”说着竟抬步走了。
玉梨僵在原地,看向他的背影。
谢尧没有回头,直到消失在垂花门外头。
这晚玉梨几乎是睁眼到天明。
早上起了,出门听见喜云和静羽对话。
“昨晚你睡觉也不脱外衣,中途又忽然起了,是不是吹了凉风,又病了?”喜云对静羽说。
默了会儿,才听静羽回她,“大概是吧,我病了。”
“昨晚我太累了,睡得太死了,没有扯你的被子吧?”
“没有。”
“那你休息休息,今日我和夫人出门。”喜云笑吟吟的,“可惜你见不着店里的盛况了。”
静羽默然。
玉梨从假山后走出去,喜云见了她立刻迎过来。
大概是觉得她牵挂花颜坊,这才起得如此早。
玉梨保持寻常,笑道,“昨日我有些累了,喜云,今日你去店里看看情形如何,大家是否累了,要是人太多就早些闭店,反正花不愁卖。”
喜云点头应下,喜滋滋地去让人送早膳来。
玉梨和静羽对视一眼,眉眼同时染上凝重。
玉梨答应了谢尧不出门,一整日在宅子里呆着,喜云不在,静羽跟她寸步不离。
两人都不提昨日发生的事,但都提着心,尤其是静羽,总预感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玉梨心思复杂些,但无法跟静羽多说,一个上午都窝在书法练字。
过了晌午,喜云就回来了。
玉梨和静羽都来迎她,问她店里情形如何。
看两人紧张,喜云说了许多店里的盛况,最后才说,“不过叶先生手指伤了,包了厚厚的纱布,干活儿不利索,丽珍就做主把店闭了,放大家半日假。”
玉梨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谢尧当真没有骗她。
但昨晚所见的他前所未有的怪异,始终让她心里不安。
这一切定然与他过往经历有关,问静羽是没有结果的。
玉梨结合先前所见所闻,先自己推断一番。
按茶楼那说书先生的说法,他出身大家族,但是早年流落在外,后来入了军营,成了天下闻名的少年将军,才被认回的家里。
会不会,他当初是被抛弃的,在外受了很多苦,这才恨自己的本家?
或许他的母亲出身很低,是他父亲一时冲动有的孕,按他父亲说过的,不该让他母亲把他生下来,玉梨觉得这点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之后他母亲或许被赶出府,本该自生自灭,但她的母亲生下他,受尽苦楚把他拉扯大,还没享到他的福就过世了,所以他恨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