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雅量从容(第8/8页)

谢安依旧远眺江山:“我只知道秦朝经历了两代皇帝就灭亡了,难道也是清谈的原因?”

谢安的意思是:秦朝二世而亡,是因其暴政而失去了天下。现在,晋朝在江东重新立国,结合自身的特点和天下形势,采取无为而治的施政方针,与民宽松,与士宽松,能不管的就不管,难道不好吗?

王羲之与谢安的分歧,其实也是两个家族家风的区别所在。

东晋一代,王家从王导、王敦开始,虽然讲求的也是名士风流、清谈玄理,但归其本质,其家族的心灵建构是儒(尘世进取之心)大于道(老庄放达之情),从东晋到南朝,王家在朝廷上居要职的人要比谢家多得多,始终与最高权力者保持着关系。

谢家呢,从西晋末期的谢鲲那里,就已经把这个家族的玄学门风确定了下来,经谢尚、谢奕,到谢万、谢安,再到后来的谢灵运,其心灵是以老庄的放达之情为根本的,投身仕途只是高门之下自然而然的事,或者说仅仅是为了保持门第荣耀的延续。

也就是说,王家子弟走仕途多是主动的(王羲之最初也是有功名心的,但后来名声渐渐逊色于王坦之的父亲王述,一气之下才放情山水);谢家则是被动的,而且从历史的现实来看,谢家在政治旋涡中远没有王家游刃有余。及至南朝,儒家重建,君主的绝对权威恢复,皇帝们再容不得名士纵情使性,谢家子弟一时难以适应,才有了谢灵运的悲剧。

淝水之战后,谢安的大名已响彻华夏。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人们效仿的榜样。谢安有老乡罢县令南归会稽,还乡前拜见谢安,谢安问他有无归资,答:“只有蒲葵扇五万把。”

于是谢安取了一把扇子,乘车在京城走了一圈,随后这种扇子就在整个京城流行起来,大家纷纷去买,价格增了数倍。

当时谢家盛大,满朝仰望,来自皇家的会稽王司马道子有意削弱谢家权势,而谢安亦无意与之争斗,于是自请出镇扬州。

谢安性情舒缓,但亦倔强。他曾于京城外大修别墅,遍种青竹,使之风景一如会稽东山,每每携子侄宴游,豪华奢侈,世人讥讽,谢安不为所动。

隐于东山的人如何能笑傲淝水?

世上很多人都顾上了这一头,而失去了那一端。谢安呢,却完美地鱼与熊掌皆得。他身上那种集优雅、从容、洒脱、高逸、宁静于一体的名士风神,更使他成为色彩斑斓的旷世传奇。

天下无双者,终不可学。

爱谢安,是人生的一种态度。

只是光阴漫长,会稽遥远,兰亭不再,东山已矣。

晚年的谢安,东山之志不移。到扬州,谢安叫手下造大船,制泛海服装,想顺江而下,取海路回归故乡会稽。然回卧东山之梦未成,便染病在身,怅然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