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161](第6/22页)
这种观察方法使托克维尔避开了库辛[253]的折衷主义。折衷主义是中产阶级政府引入的哲学。托克维尔的观点没有与这种中庸的哲学思想相结合。但是,即使托克维尔的贵族主义本质迫使他反对哲学折衷主义,也不能阻止他创造一种他自己的中产阶级(背景)哲学。他将这个“中产阶级生存”原则放置在两种过度思辨之间,在他看来,后者分别以黑利阿加巴卢斯和圣杰罗姆为代表。[254]
在这里,它是一个关于人类修复历史和社会的问题;现在,它将是一个关于他修复理性的问题。
绝对理性的盛行
在民主国家中,平等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255]平等的思想、平等的身份和平等的人民主权是它的三个构成元素。但是绝对理性的盛行——公共舆论的专制性、对物质的追求与政治冷漠相结合,意味着民主政权似乎仍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其仍然令托克维尔感到害怕。
那是因为那里形成的是一个没有社会的世界,一个缺乏个性的个体,一个将公民相互隔离、缺乏共同思想和情感的全权政府。[256]换而言之,尽管这种新形式的专制仍然差一个名字,但是它具备一个新的自然状态的所有特性。[257]。
在新的专制政治中,社会消失并失去了它作为“变化制造器”和“政府行为的防护过滤器”的权力。个体,作为社会状态的表达,发现他在面对政治权力的行动时变得孤立无援,他的统治者和他的守护者也有同样的感受。政治权力通过摧毁每一个支撑点,最终与社会重合并取代社会的位置[258],直到我们仅仅面对孤立的个体或是作为一个群体的个体:“在民主中,你只能看见你自己和所有一切。”[259]
这种专制不像孟德斯鸠所设想的那样是一种政府自成的体系。对托克维尔来说,它是对所有政治构造和社会构造的否定。在这里,作者意识到他对卢梭的怀疑[260]和其通过质疑历史线性而与古典自由主义的主流背道而驰。这种自然状态既出现在历史的最后阶段,也出现于史前的某个时刻,它既属于先社会化又是后社会化。
但是这种被我们用来与自然状态做比较的新环境与后者有着重要的差别。仅仅掌握个人理性能力,人类会陷入个人主义的理性论;但同时,他对共同意见非常有信心,因为他对教条主义的需求驱使着他,而这种教条主义是他固有的:[261]“对共同意见的信心就是对民主国家的信心。多数派是预言者,你毫无理由地相信它。你不置一词地、确信地跟随它。它对个体思维造成了巨大的压力。”[262]
民主主义者的常识在狭窄的领域中发挥作用,在这样的领域中,他具备某些知识并能够把这些知识付诸实践。但是,在与他们无关的领域中,他们接受那些他们从未思考过的普遍性观点;这样,除了围绕在每个人周围的狭窄领域,世界“最终会成为一个他们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他们紧贴在最直观的物体上,他们最终因为恐惧而趴在地面上,反之,他们可能会错过地面”。[263]
因此,民主专制是个体和社会的提升。它是一种双重的自然状态——在其中,人类几乎仅仅凭借利益的多重力量和权力的最忠实的表达(即金钱),在彼此之间建立起关系;在这种双重的自然状态中,社会用一种前所未闻的力量将它的观点强加于它的社会成员身上。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理性逻辑渗入人类心中,消除了他的大部分愤怒并缓和了他的某些情绪,比如,将他的利己主义转变为个人主义[264],将他的慷慨转变为对利益的充分理解。对国家来说,通过充分利用第一条理性原则,即一致性原则——关于一致性原则的表达包含了平等观念——和集权化原则,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力对它的形式和观念产生了影响。
因此,民主专制仅仅通过引导人们追求物质生活而使他们远离政治实践,这往往将他们分隔得越来越远。[265]最后,“除了通过利益而非通过想法,人们不再被束缚在一起”。[266]
通过将人与他的伙伴相分离,这种新形式的专制完全地中断了那些滋养社会和历史的想法与观点的流动。由于“文明的想法循环就像是人体内部的血液循环”[267],而专制,通过中断这种运动,创造了一个除了具备单一的社会分子之外不再包含其他任何事物的社会。
“在野蛮人的社会中,他们彼此之间是平等的,”托克维尔回忆说,“因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第一需要和人生中最粗鄙的兴趣所占据,思想发展的想法很难出现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头脑中。”[268]
旧专制是现实的。事实是它的基础,它充分利用了它们。身体受到它的压迫,但灵魂逃脱了它的残暴控制。新专制具有一种背信弃义的原则——在赋予身体自由的同时压迫灵魂。[269]虽然多数派的法律与政治专制是现代版旧专制,但是新专制是多数派的精神和社会专制,其对社会状态、习惯和思想观念产生影响。因此,舆论专制造成的损害更大,因为这种新型的专制触及历史和社会远动的起源,也触及最适合于个体的物质。
最后,人类除了属于一个由彼此平等的野蛮人构成的准社会之外,不属于其他任何东西;因此,一个永久性的专制政权终止了历史循环。
《论美国的民主》的第一部分中描述的多数派的专制、选民呼声的专制,是个人主义已经取得的胜利。也就是说,是没有个性和人格的人类获得的胜利。[270]选举的那一刻迫使个体放弃为其所特有的东西,迫使他在那一刻成为一个“部件”,或者是一种你能想象出的抽象概念(一个人=一种意见)。通过这种方式,新形式的专制与选举完全不相矛盾。人们走出束缚选举他们的专制君主,随后又重回束缚之中。[271]
在1840年,托克维尔结合了多数派的实践和法律专制与所有意见的精神和思想压迫——其最终会形成永远静止和统一的局面。如果,正如他所言,“仅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情绪和观念被更新,人的心胸变得更宽广,思维得到进一步发展”[272],那么在民主国家中,共同行动和生动性将消失:
难道你没有发现意见分裂的速度比财产分割还要快,每个人将自己封闭在他自己的头脑之中,就像农场劳动者在自己的土地上劳作一样?……相较于他们在不平等的环境中的情况,情感渐渐变得更加个人化,很快,人类与他们的信念分隔得更远。[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