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的话(第4/11页)
美国
托克维尔和博蒙在1831年4月2日出发前往美国。他们的行李包括了几十封介绍信和几本关于美国的作品:沃尔尼和库珀的作品,一本美国历史书和巴兹尔·霍尔的作品。他们不是十分需要这些书。他们所好奇的所有信息都能够就地取材。似乎对他们而言,他们打算在回国后撰写的书必须尽可能地关注美国的民主,他们急于了解与美国民主有关的知识。
在横渡大西洋期间,他们翻译了巴兹尔·霍尔作品的一部分[44],为他们的监狱系统研究作准备;他们学习了美国历史并讨论了让-巴普蒂斯特·塞伊的政治经济学课程。
5月9日下午,他们抵达了纽波特。次日,他们到达纽约。他们会在美国逗留到1832年2月20日。[45]
当托克维尔和博蒙到达之后,他们发现美国媒体已经得知他们的正式访问,在公开场合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46]因此对监狱系统进行的官方研究和对这种被称为“民主政治”的新政府形式进行的非官方研究看上去似乎前景广阔。
关于民主政治,最大的困难并不在美国,而是在法国。
一旦第一印象消失之后,这对朋友意识到他们渴望了解和认识美国社会,但这必须基于真正的与法国社会有关的知识,而这正是他们所缺乏的。他们的旅行目的变得更加明确。它将是一个双重的、同步的知识之旅,它的主题既是法国也是美国。“关于这一点,我不得不向你承认,阻碍我认识美国正在发生的一切的最大障碍,”托克维尔在信中对他的朋友布洛斯维尔说道,“正是完全忽略了法国存在的一切。”[47]这一点曾在他的信件中出现过多次。
随后,为了通过了解法国来进一步认识美国,与同事、朋友和亲戚联系并获得必要的信息成为亟待完成的任务。
在一点上,托克维尔开始询问他的父亲、沙布罗尔和布洛斯维尔与法国政府有关的信息:
你一定要[……]帮博蒙和我另外一个忙——他写信给欧内斯特·德·沙布罗尔——也许你会笑,这件事是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们法国人民是如何看待这个国家的。自从我们离开法国之后,不管是在我们乘坐的船舶上还是在抵达美国之后,我们都与美国人生活在一起;因此,只要没有突然的转变,我们已经习惯了我们的生活环境之中的新秩序。我们已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对这些人的民族偏见。然而,如果我们想修改它们,甚至是如果我们特别想在这里研究什么有利于启发性思想,你能感觉到了解国内流行的舆论见解对我们而言是多么有必要。
随后附加了20个问题,涉及法国人对美国政治机构的想法、对民族天性的想法、对不同社会阶层的想法、对商业形势的想法、对国家的未来和国家在宗教事务上的立场的想法等等。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国家繁荣兴旺?是政治机构的原因还是材料及工业原因?[……]你认为美国有政党吗?你认为这里的平等主义精神被推广到什么程度?它属于道德观念还是法律?你认为它属于什么形式?[48]
为了不影响被调查者,托克维尔决定不与他们分享他对美国的印象,除偶然之外。他给他的家族写的第一封信包含了一段很长的关于旅程和抵达美国的描述,但对美国社会的反思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出现在他于5月28日写给爱德华的信中:
在这里,我们真正身处另一个世界;政治激情不仅仅存在于表面;那种只存在于人心深处的深厚的激情,日常生活中的激情,是获得财富的方法,在不扰乱国家的基础上得到这种激情的方法有一千种。在我看来,要比较这个国家和欧洲,要将适用于一个国家的东西应用到另一个国家,你必须是盲目的;在我离开法国之前我就相信这一点;当我身处这个国家之中,我越是进一步研究这个社会就越相信这一点;他们是一群商人,在工作之余,他们会投身于公共事务。我希望在我们回到法国之后,我们能够谈论关于这一主题的好的方面;也许没有人能够比我们能更好地研究一个民族。[49]
几天后,在写给欧内斯特·德·沙布罗尔的信中,他提到了同样的观点:
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可以想象出一个由全世界各个国家组成的社会:英国、法国、德国……每个人有不同的语言、信念、见解;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没有常见的偏见、情绪、观念的社会,一个没有民族特性的社会,其会比我们的社会快乐一百倍。更有道德?我对此表示怀疑。还有就是出发点。什么能够使那么多不同的元素联系在一起,什么能够使所有人凝聚成一个民族?利益。这就是秘密。在每一个瞬间涌现而出的特殊利益,以及公开形成的利益被称为社会理论。[50]
似乎只有美国特殊的物质条件可以验证共和国的存在以及允许利益的自由运动:“就目前而言,美国发现其自身处于一个如此良好的客观环境中,特殊利益从不相悖于一般利益,而这当然与欧洲的情况截然不同。”[51]
正如我们所见,在一开始,托克维尔首先回忆了博丁和孟德斯鸠[52]。为了看见其在一个不太重要的地点提出的气候理论,我们必须等待,直到旅程快要结束。然而,《论美国的民主》的最终版本的手稿仍然强调了客观环境对美国民主的决定性意义。[53]
托克维尔也认为正是美国的特殊物质条件让美国人能够在没有公共权力的干涉下融洽相处。[54]如果一种公共职业接近于野心,那么会有一千种其他公共职业对美国人开放。在美国,“整个世界似乎是[……]一种可塑性材料,人可以按照他的意愿来扭转或塑造它”[55]。
对金钱的无限欲望所带来的有害影响一旦出现,有一种元素显然会阻碍其发展,它就是宗教。在6月底,托克维尔在给家人的信中写道:“在我来到美国之前,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宗教对一个民族的道德观念、社会状态和政治状态有这么大的影响;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忽略这股力量在鼓励和规范人类活动方面的必要性。”[56]
在众多的教派和教义之前,作者对唯一适合民主政治的宗教深信不疑:
你知道,我一直相信君主立宪制会转变为共和政体;我也深信新教教义最终必然会成为自然宗教。我跟你说的这一切正是这里的许多宗教人士的深切感受;当他们看见他们的教条的后果时,当他们看见加入天主教(其信条非常值得怀疑)的反作用时,他们感到反感,但至少在这里一切都被联系在一起。[57]
特殊的物质条件、私有利益、宗教,共同削弱了对物质财富的过度需求——从美国之旅的第一周开始,这三个元素就已经深深地烙在托克维尔的论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