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探讨联邦政府之前有必要研究各州的过去[1](第10/21页)

的确,中央集权容易使人们的行动在表面上保持一定一致性,这种一致性虽然出于对中央集权的喜爱,但人们却不知道这种集权将被应用于何处,仿佛膜拜神像的信徒忘记了神像所象征的神明。中央集权可以轻易地赋予国家日常事务以稳定的外貌,巧妙地规定社会秩序的细节,镇压小规模的骚动并惩治轻微的犯罪行为,使社会保持既无真正的进步又无实质性落后的现状,让社会永远处于一种通常被官员们称为良好秩序和公共安宁的昏昏欲睡的行政状态。[116]简而言之,中央集权擅长维持现状,不擅长创新。当社会产生巨大动荡或者社会迅速发展的时候,中央集权就会失去控制的力量。只要它的各项措施需要得到公民的支持,你会惊讶于这一巨大机制所暴露出来的弱点,这些弱点立即使它处于无能的状态。

有时,无可奈何的中央集权政府也试图寻求公民的帮助。但它却对公民们说:“你们必须按照我的意志行事,我想叫你们做多少你们就做多少,并且做得和我想的分毫不差。你们只负责细枝末节之事,而不要妄想能指导整体;你们要不闻不问地工作,等以后再根据结果判断我的作为。”在这样的条件下,人们肯定不愿意帮助它;人们需要行动自由,并愿意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因此,人们宁可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愿意跟随它走向未知的终点。[117]

[在近40年中,我们在法国已经完成了行政集权制度的建设,人类文明状态取得了哪些巨大的进步呢?谁能够将我们与英国在同一时期取得的社会进步进行比较呢?而中央集权并不存在于英国。]

我不否认我常常对美国缺乏那种不断指导着我们每个法国人生活的统一制度感到遗憾。

在美国,我时不时会遇到一些证明社会冷漠和社会疏忽的很好的例子。我偶尔会看到一些似乎与周围的文明完全抵触的污点。

有些需要投以长期关注和严谨态度才能获得成功的有益事业,往往最终被舍弃;因为在美国,也同在其他地方一样,人民有时也是在刹那的兴头和一时的冲动下行事。[118]

欧洲人习惯于不断寻找附近的官员负责承担几乎一切事务,因而他们很难采用美国这种截然不同的城镇行政机制。大体上可以这么说,能够使人们的生活轻松和愉快的社会秩序细节在美国被忽略了;但社会为人民提供的必要保障在美国也同其他地方一样应有尽有。在美国,各州行使的权力虽不如欧洲稳定、进步和巧妙,但却大于欧洲百倍。说到底,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人民能够为了创造社会福祉而做出如此多的努力。我不知道哪个国家创建的学校有如此之多、如此有效;其创建的教堂有如此适合于居民的宗教需求;其修筑的城镇公路有维护得如此完好。因此,在美国,不必寻找外观上的一致性和持久性,而应当注意行政程序的细节和详尽安排。[119]我们在那里发现的是一个的确有些粗狂,但却充满强大力量的权力机构;一幅伴随着意外,但同样伴随着活力和进取精神的生活画面。[120]

此外,如果你想让我表态,我承认美国的城镇和郡县由远离它们和它们完全不了解的中央政权进行管理,会比由它们从内部选出的官员进行管理更为有效。如果你坚持让我做出判断,我承认如果整个美国的行政权力集中于一人之手,其会把美国治理得更加安全,其会更加明智和正确地利用那里的社会资源。尽管美国从地方分权制度中获得政治优势,但我仍然倾向于选择相反的制度。

即使存在一个总是随时作好准备的权威当局又如何呢?[它在热浪来袭时用水冲洗公共走道,在冬天时破除河面的坚冰]它确保我的享乐不受他人干扰,它为我排除前进道路上的一切危险,甚至让我不必为此操心。但与此同时,如果该权威当局砍掉了我的前进道路上最小的荆棘,完全控制了我的自由和生活;如果它对一切行动和存在的控制达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当它颓丧时周围的一切也得颓丧、当它睡觉时周围的一切也得睡觉、当它死去时周围的一切也得灭亡,那么它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在欧洲有这样一些国家,那里的居民认为自己是外来移民,对其所居住的地方的命运显得漠不关心。他们均未参与国内发生的一些重大变化,他们甚至并不确切地了解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们只是感到发生了变化,他们只是偶然听说某个事件。更有甚者,他们的村庄的命运、街道的治安、教堂和教务评议会的处境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认为这一切事情无论如何都与他们毫无关系,应由被他们称为政府的强大的第三人进行管理。[每时每刻,你都能够听见他们说:这是我所关心的;提供这一切是权威当局应当负责的事情,而不是我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只是像用益权使用者那样享受这些利益,而他们对这些财产既无占有的思想,又无任何改善的念头。这种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态度竟然发展到即使他们自己的安全或者他们子女的安全最终受到威胁,他们也不会自行排除这些危险,而是束手等待整个国家为他们提供援助的地步。而且,虽然这种人愿意完全牺牲自己的自由意志,但是他们绝不会比其他人更愿意服从。的确,他们服从于军官的意志;但是,当军队撤离之后,他们就会像败北的敌人一样敢于蔑视法律。因此,你会发现他们永远在奴性和任性之间不断摇摆。

当国家达到这样的地步,它就得改变自己的法律和道德观念,否则会走向灭亡,因为公共道德的源泉已经枯竭;那里虽有属民,但公民已经不复存在。

我认为这样的国家正等待着被征服。如果它们还没有从世界舞台上消失,那是因为周围的国家与它们类似或者次于它们。那是因为它们还拥有一种莫名的爱国本能,一种盲目的自豪感。那是因为它们仍然持有一种对过去荣誉的模糊记忆,但这些东西实际上于事无补,只能在它们受压迫的时候产生一种自我维护的冲动。

如果你认为某些民族曾经为了捍卫他们作为外来移民而居住的国家而做出巨大努力,并以此证明他们是爱国的,那是错误的。在仔细观察之后,你会发现在那种情况下宗教几乎总是他们的主要动力。

对于他们来说,国家的存续、荣耀或者繁荣都成为神圣的教义,而保卫他们的祖国就等同于保卫他们所居住的这座圣城。

土耳其人从不参与处理社会事务,然而,只要他们认为苏丹的征服就是穆罕默德的宗教的胜利,他们就能够完成一些艰巨的任务。现在,这个宗教正在消失,他们之间仅存专制,而他们也处于衰败之中。[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