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以上各章的续篇(第2/5页)
平等使人们产生了一些对自由来说非常危险的倾向,立法者们就必须随时睁大眼睛来盯着他们。我只谈谈主要的几个。
生活在民主时代中的人不容易弄明白规章的作用,他们对于规章有一种本能的蔑视。[15]我在本书的其他地方解释过原因。规章会招致他们的蔑视,很多时候还会招来憎恨。由于他们通常只对容易得到的和眼前的享受感兴趣,所以冒冒失失地冲向每一个人所渴求的对象,哪怕一点点耽误都会使他们气馁。他们所带进政治生活的这种性格,使他们在追求自己渴望的东西时,非常敌视这种每日都会减缓他们步伐或者让他们停滞的规章。
但是生活在民主制度下的人们所认为的规章对他们的不利之处,正是对自由来说大有裨益的,其主要作用就是在强者和弱者之间,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作为一道障碍,减缓前者的强势,给后者应变的时间。随着统治政权的愈加活跃和强大与人民的日渐怠惰和虚弱,规章变得越来越必要了。因此,民主国家的人民比其他国家的人更需要规章,但他们天生又不那么尊重它们。[16]这是值得我们严肃注意的问题。
没有什么能比大多数当代的人极度蔑视规章的问题这样的现象更让人苦恼了,因为当今社会中,哪怕最小的规章的问题都具有十分的重要性,这些重要性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人类最大的几方面的利益就是与之相关的。
我认为,生活在贵族时代的政治家可以经常蔑视规章而不受影响,并经常凌驾于之上,而当今各国的领导人哪怕对待最小的规章都必须毕恭毕敬,只有在某些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忽视它。而在贵族时代中,人们又对规章过于迷信了,我们必须以一个明智而缜密的方式来看待它。
人们普遍喜爱权利,尊重权利,是因为权利的重要性以及他们对权利的长期使用。民主国家中的个人权利通常不是非常重要,出现得较晚,也不是很稳定,这就是说人们经常轻易的放弃自己的权利,或者即便权利被侵犯了,他们也不会感到懊恼。
然而在这个人们普遍轻视个人权利的时代和国家中,社会的权利却在自然地增长,力量也在变强,也就是说,人们在更需要保有自己的个人权利和维护自己仅剩的几项权利的时候,反而却变得不那么在意它们了。[17]
因此,在我们所处的民主时代,与人类的自由和伟大为友的人首先必须不断地站起来,随时做好准备,以防止中央政权为了普遍实行自己的计划而随意牺牲某些人民的个人权利。在那个时候,没有公民会搞不清楚,以为被压迫没有什么危险性,以为个人权利并不重要,可以随时让出而不会遭受损失。原因很简单,当人们的思想都已经深深地植入了个人权利的重要性和这类权利的神圣权威时,再想要侵犯人们的个人权利时,只会让被侵犯的人遭受到损失。而在当今你侵犯了这样的个人权利,会对整个国家的民族风气造成深刻的伤害,并且让整个社会担上风险,因为关于这种权利的观点会在人民内部持续恶化,最终完全消失。
不管革命的性质是怎样的,目的是怎样的,有着怎样的舞台,一场长时间持续的革命中都总会产生特定的习惯、特定的思想、特定的陋习,并且被广泛地在人民中普及。
不管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当它的领导者、舆论或者法律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数次的话,它的人民最终也会染上喜欢改变的喜好,并且对于所有迅速进行的暴力改革习以为常。他们每天都见到规章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自然对其有了一种蔑视,并且对于法律的约束也感到十分不耐烦,因为法律在他们眼前已经被违反了无数次。
由于平等和道德的普通观念已经不足以解释和证明革命每天都在产生的新事物,人们便对社会效用的原则产生了兴趣,创造了社会必要性的教条,开始习惯于心安理得地奉献个人的利益,践踏他人的权利,以便能更迅速地达到所设想的一般目标。
这些习惯和思想,被我称之为具有革命性的习惯和思想[18],这是因为它们都是由革命产生的。它们出现在贵族制国家里,也会出现在民主国家中。但是在贵族制国家里,它们力量却不那么强,持续时间也没那么长,因为它们会在贵族制度中遭遇与之完全相反的习惯、思想、缺陷和弱点。因此它们在革命结束后很快就消失了,国家又回到了之前的政治制度。而在民主国家中却不是如此,民主国家总是很畏惧革命的本能在革命结束后虽然变得温和、规范,但是却不消失,渐渐地融进到政治风气和行政习惯中。[19]
因此我在其他国家中找不到任何革命比在民主国家中产生的革命更危险,这是因为革命除了能产生偶然和短暂的不幸以外,它们还总是可能造成一些永久的,或者说永恒的祸害。
我相信人们将会采取直率的抵抗行为或者正当的反抗行为。所以我并不是绝对地说生活在民主时代的人就一定不能发起革命,但是我认为他们在发起革命前应当比生活在其他时代的人多思考一下,并且我认为与其采用这样一个冒险的补救方式,倒不如多多忍耐当今现状带来的种种不便。
我将用一个普通的观点来总结一下,这个普通的观点不仅包含了当前这一章中所有的特殊观点,还包含了我写这本书的一些独有的观点。
在我们之前的贵族时代中,存在着权势滔天的个人,也有软弱无力的社会权威。社会的形象也是模糊的,并时常受到掌管公民的不同政权的影响。那个时代的人,不得不把精力用在扩大和加强政府权力,并增加和保证它的特权上面,相反地,将个人的独立限制在一个更窄的范围之内,使个人利益服从普遍利益。
而等着我们现代人的,则是另外的危险和另外的考虑。
在大多当代国家中,不管统治政权是从何发展而来,由什么组成,或者姓甚名谁,都掌握着几乎所有的权力,而人民却在一点点变得最为弱小,最为依赖。
但是情况在古代社会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同一性或者统一性在古代社会中是找不到的。在我们的现代社会中,什么东西都在变得相似,每个人的特点也将很快消失,大家将变得普遍一样。我们的父辈总是滥用个人权利是值得尊重的这样的观点,而我们却在自然地夸张另一个观点,那就是个人的利益必须总是服从集体的利益。
政治世界也在发生改变,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寻求新的补救方式来消除新产生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