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10页)
“不许跟我讲本地混杂土语。我敢打赌你是从休利特・霍尔学院以优等成绩毕业的。你的英语也许比我说得还好。”她热情地笑着问,“难道你不给我戴个花环?”
“我不敢亲吻您,汉德森太太。”凯利笑着说,他递给她一束花,但是富乐绅看到这一幕,冲过来反对说:“耶稣基督!卡纳卡像在纽约一样给太太送花?”他抓住花环,“啪”的一声把它扣在埃莉诺头上,并使劲地吻着她。
“富乐绅去过纽约,”凯利开着玩笑,“他知道怎么做才像个夏威夷人。”
“富乐绅?去过纽约?”汉德森太太说,她仔细打量着这位身材高大、长着一头长发还带着念珠藤花环的海滩伴游。
“我打赌,他一去,整座纽约城都不一样了。”
“他娶过一个交际花,”凯利解释说,“跟她过了三个月就回来了。他从这件事里弄了一辆雪佛兰敞篷两用车。说真的,咱们一会儿就坐着它回旅馆。”
正在这时,富乐绅自己那位来自堪萨斯城的姑娘赶过来,身上沉甸甸地挂着花环,涂着厚厚的睫毛膏,她咯咯笑着说:“我的上帝啊!这些男人难道不是真神下凡吗!”她抓着富乐绅棕黑色的胳膊,佩服地摸着他的肌肉,问道,“你用你这拳头揍过男人吗,富乐绅?”
“从来没有,”海滩伴游少爷说,“我只揍过女人。”
他的姑娘放肆地笑起来,大大小小的行李被装进雪佛兰轿车之后,这两对男女便前往环礁湖酒店。当富乐绅开过国王大街,经过传教士旧居的时候,埃莉诺・汉德森却突然让他停车,她仔细看着这几座房子,最后说:“我的曾曾祖母就是在那座房子里出生的。我祖上是奎格利传教士。”
“从来没听说过。”凯利实话实说。
“他们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但是我正在为他们写传记,我的论文。我在史密斯学院教书,这你知道。”
“你这位达基尼太太要写一本书?”富乐绅边问边上了路。
“告诉他,他用不着用土语说话。”埃莉诺说。
“他只会这么说话。”凯利笑着说。
“我也认为土语很可爱。”前排姑娘说。凯利心想:“看来我至少得花上四个晚上才能把她弄上床,也许根本没希望,但是好伙计,富乐绅最好小心点,说不定在旅馆大厅里他就得跟那个宝贝儿干上了。”
凯利对埃莉诺・汉德森的猜测是正确的,不管是四个晚上还是六个晚上,她都不肯跟他上床。她喜欢冲浪,在凯利的臂膀里也颇为安心,但是仅此而已。一天晚上,凯利借了富乐绅的敞篷车——堪萨斯城那位姑娘直接说:“在床上那么好玩,干吗还要开车兜风?”他带着埃莉诺来到科科角,两人坐在黑暗中交谈。
“在岛上我们管这种约会叫作‘午夜望着潜水艇’。”凯利说。
“很聪明。”她笑着说。
“你的传记写得怎么样啦?”他问道。
“我觉得十分困惑。”她坦言。
“进展不顺利是吧?”
“虽然不舍,可我老是想先放放,凯利。”
“为什么?”
黑眼中,迟迟不肯升起的月亮总算爬出海面,在热带地区永远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朦胧感。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沿着海岸有一棵椰子树伸出一根树枝去够月亮,沉重的夜幕向世界袭来。突然,埃莉诺转向凯利,握住他的双手。
“我快要被一种强烈的愿望逼疯了,凯利,我想写你。”她说。
海滩伴游少爷吓了一跳。“我!”他喊道,“我有什么可写的?”
她用简洁明快的短句子急匆匆地解释,不许他插嘴:“自从我读了我曾曾祖父的秘密日记,就被夏威夷迷住了。他在这里只待了七年时间。他再也无法忍受了。当他回到波士顿之后,他坦诚地记述了自己的种种疑虑,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直到今天,我仿佛还能看见那亲切的笔体:‘我会拿起笔来,仿佛上帝站在我身后注视,既然是我主上帝授权了这些事情,那么他一定会理解。’”
“他写了些什么?”凯利问道。
“他说,我们基督徒侵略了这座群岛,我们有正统的上帝,却有着错误的价值观。他坚信上帝拯救了这座群岛,但我们的思想则扼杀了这座群岛,特别是夏威夷人。在某种程度上,凯利,他的文字是对夏威夷未来的预言。我把那段文字抄了下来,昨天夜里我又读了一遍,他写的是你。”
“不幸的预言?”凯利问。
“‘年复一年,夏威夷人将会绝种,他们会被占有,会受尽折磨,会陷入困惑。’老人就写了这些。他的脑子里肯定想的就是你,凯利。”
凯利只有二十三岁。他明白,自己遇到的这位埃莉诺・汉德森是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女人。他估计她三十一岁,干净,诚实,非常有魅力。她的头发简单地向后梳拢,雪白的脸蛋坚定迷人。他把左手放在那脸蛋下面,慢慢地捧着移向自己的脸颊。月光是那么皎洁,凯利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位客人的眼睛,凯利被其中宁静的力量所慑服。有那么一会儿,传教士的后裔和无依无靠的夏威夷人互相打量着对方。最后他的手松开了,他放开对方的脸颊,而她却用柔软雪白的双手捧起了他有力的面孔,贴紧自己的,吻着他,坦诚相告:“我早就忘了过去的传教士,凯利。我一提起笔来,心里想的只有你。你可知道,我想给我的新传记起个什么名字吗?就叫作《心无所依》。”
他们交谈了很久,又来了好几辆小汽车,窥视这两个午夜来看潜水艇的人,随即又离去了。埃莉诺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这就是生活吗,凯利?一个接一个地跟神经不正常的离婚女士做爱?”
“谁告诉你的?”
“我见过富乐绅的生活,不是吗?”
“富乐绅又不是我。”
“蕾妮・布莱克威尔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告诉你什么?”凯利问。
“她说那一个礼拜让她终生难忘。”
“她到底是哪一个?”
“我就知道你想不起来了。她就是那个让‘冒纳罗亚’号上的室友去……”
“当然就是她!你看,我爱上那样的姑娘,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凯利还在辩解。
“你觉得富乐绅会娶那个堪萨斯城来的姑娘吗?”埃莉诺问道。
“她可是使出吃奶的劲儿要让他那么做。”凯利笑道,“他会跟她过上四五个月,然后开着别克车回来。”
“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埃莉诺追问。
“我不需要钱。我可以唱点歌,拨拨吉他,靠教你这样的姑娘挣点小钱。如果我需要敞篷车,总有人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