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11页)

“丢的这分会给谁?”她轻蔑地问道,“神圣记分员?”

“不,见鬼,完全不是。给我。”她笑起来,我开始感到愤怒,“你抛弃了宗教。而我没有。几百万犹太人因为严肃地对待宗教而死去。我也是一样。”

“米勒!”她喊起,声音大得其他人也能听见,“你没有拿自己是犹太人当回事,是吧?”

“别管这个。”我不耐烦地说,后悔自己说起这个话题,“但是你抛弃宗教的方式——你是哪个教派,长老会?”她笑了起来,我补充道,“你知道,艾伦,如果你认真对待伊斯兰教的话……”

“我就可能得到救赎?”她嘲弄地问。

“救赎你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我听到你对宾州多赛特镇哼哼唧唧地抱怨得越多,我就越相信那肯定个美好的地方。你应该什么时候也尝试一下。”

她又笑了起来,我不禁尴尬起来,这套说辞太乏味,我拙劣的表演就像是陷入了情网之中。我开始往营地走回去,但是只走了几步她就赶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真诚地想要在我俩之间尽释前嫌,而我却再次感受到她身体那令人迷醉的饥渴欲望。她问,语气里没有丝毫怨恨:“说真的,米勒,这难道没有让你觉醒吗?像这样动感情的说辞……而且偏偏是在大夏城?”

她的话极有说服力,使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我望着那如波浪般起伏的伟大城池的废墟,在我的想象中,仿佛看到了大夏城的兴衰荣辱——大夏城曾被称作飞旗城,好似在骄傲地展示自己的成就,虽然那段辉煌竟是如此短暂——我隐约感受到了自己此番使命背后的意义所在。我说道:“我不接受你对大夏城的观点。城市败落下去,文明也消失了,但是人类还在生生不息地繁衍。见鬼去吧,他们吃饭、做爱、打仗,然后死去,这一切都依据着某种特定的规则,这些规则给人以希望。我接受这些规则。”

“规则?”她平静地问道,“规则不允许你做爱?”她靠近了我,我在月光下望着她,这个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她身上的诱惑力比蜜拉多十倍不止。“那些规则不许你这样做?”她重复道。

“蜜拉在那边就不行。”我结结巴巴地说。

“那早晨呢?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吗?”

“你以为我现在的感觉就不是这样吗?”我抓住她的手说道,“你美艳至极,艾伦。”

我的表现令她相当开心,又回到她之前的想象中去了。“我们怎么没有在两年前遇到?”她柔和地问道。然后,她绝望地嚷道:“米勒!你为什么那年春天不来布林莫尔?穿着你那套干干净净的白色制服?满怀着勇气和希望?”她丢下我的手,平静地问道,“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

我从她身边走开,在土堆之间躲了一会儿,直到我能跟其他人心平气和地待在一处。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们一点都不关心我们去了哪里,很快艾伦也偷偷地溜回了她马上要开始指责的小群体中。有一次我正巧看到她给驴子卸货,夜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看上去仿佛是这些尖利、没有人情味的沙漠草原的一部分。

现在差不多是凌晨三点钟了,我们上床之前准备了一点茶和肉饭,然后围坐在火堆旁,这时不是出于偶然就是因为固执,艾伦说道:“往北几英里的地方,就是俄国。”

史迪格里茨脸上明显掠过一阵惊慌,但是对于他的恐惧大家都没有说话,于是艾伦又说道:“你们难道不想看看撒马尔罕是什么样子吗?他们说,他们的广场是世界上最令人兴奋的地方。”没人回应这句话,于是过了一阵子,她又懒洋洋地说:“我想我要上床了。”史迪格里茨顺从地跟在她身后走了。

那天夜里跟她同住一个帐篷简直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拖出了我的寝具,蜜拉拖着一个枕头,但是我们还没离开营地,马福隆就把我拉到一边,像个共犯一样把他的匕首递给我说:“你必须拿上这个,米勒。”

“为什么?”

“因为德国人……”

“怎么了?”

“你和艾伦在沙丘里的时候,他溜过去偷听了。”小个子骆驼夫嘬了嘬牙花子,又说,“记住,祖菲卡的匕首在他手里。”

我感到一阵眩晕。“蜜拉知道吗?”我问道。

“就是她让我把匕首给你的。”他解释道,“她看见史迪格里茨跟着你了。”说完他就溜走了。

我回到蜜拉身边,她什么也没说,但是用手拂过我的衣服,摸到了马福隆的匕首。“这样安全些。”她说。

我无言以对,于是我们找了个睡觉的地方,过了一会她平静地说:“你和艾伦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所有关于打扮的知识都是她教给我的。她是个很棒的女孩……像姐姐一样。我告诉过你,米勒,她渴望跟你睡,但是你嘲笑我。我回到父亲身边之后,你可以跟艾伦……”

我拉起她那双棕色的手,亲吻着。“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爱的是你。”然后我把从兴都库什山里被赶出来的时候,我所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她:“你将永远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睡觉吧。”她说,“我们没有多少夜晚能待在一起了。”

太阳高高地升上了天空,满脸胡子拉碴的马福隆快步跑到我们睡觉的地方,警告我:“喀布尔来了政府的大汽车。有人要见你,米勒!”

我以为这肯定是情报部门的理查德森,于是慌忙穿好衣服,怕他看见我跟蜜拉在一起,但是当我赶到帐篷的时候,我发现是莫西布・汗,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穿着棕黄色的斜纹呢西装,戴着一顶银色的土耳其毡帽。他正拍着自己那匹失窃的白马,在他的身后我惊讶地看到了纳兹鲁拉,从北方来认领他那位合法妻子。我本能地为他感到遗憾,因为自从他被迫去了大石马戈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故而我先快步跑向他,热烈地拥抱了他,问道:“沙漠之行感觉如何?”

“一如既往,令人憎恨。”

“我们一直在祈祷。”

现在莫西布・汗打断我们,严肃地说:“你是怎么弄到我的马的?”

我分辨不出他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在开玩笑,于是我敷衍道:“蜜拉在喀布尔把它买回来的。”

莫西布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尘,问道:“你肯定知道这是我的马。你难道没猜出来它是被偷出来的吗?”

“是被偷出来的?”我虚张声势地问道。

莫西布实在装不下去,笑出声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找到了一个漂亮妞儿。你翻来覆去地想,今天晚上可以共度良宵了。然后你发现你的白马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