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7/11页)

“吉普车?”莫西布重复着我说的话。

“报告里能不能不写这个?”

“最好别写。”莫西布对着秘书点点头。

纳兹鲁拉打断了我们。“那辆吉普车怎么回事?”

“我能透露些机密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莫西布回答道,又对秘书点了点头。

“我离他们还不到二十英尺,那些见鬼的科契人就把能拆下来的东西都偷走了。”

莫西布突然问道:“蜜拉到底是谁?”

“祖菲卡的女儿。”我解释说。

“就是那个祖菲卡?”他对纳兹鲁拉问道。

“是的。”

“这件事情的新进展关系到艾伦・杰斯帕。”

“这事很难解释。”我拙嘴笨舌地说。

“我们有的是时间。”莫西布安慰我,又倒了一些茶水。

“嗯,你们知道,她去年九月从比斯特堡跑出来了。那次并不是因为爱情。也不是因为性。纳兹鲁拉没做错任何事情。祖菲卡也没有。她加入驼队的时候,还不认识祖菲卡是谁呢。”

“你在给美国政府的报告里要这么说吗?”

“我已经这么说了。”

“她是在哪里过的冬?”

“杰赫勒姆。”

“一路跑到杰赫勒姆去了?走去的?”显然,莫西布对于某些本国习俗了解得还不如我多。

“她爱上那个大个子科契人了?”纳兹鲁拉问道。

“从来没有。”

“米勒,”莫西布小心地问道,“如果这个秘书要给艾伦的行为写上一个简单的原因,他应该怎么写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几分种,重新考虑着我所理解的艾伦・杰斯帕的动机。不是性,因为她和纳兹鲁拉、祖菲卡和史迪格里茨所做的事情都有一种无性的特质;也不是受到欲望的驱使,也不是要忠于某个什么满足了她的欲望的人。我怀疑她可能患有某种精神分裂症,但是我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没有人对她提起指控;她只是自己指控自己罢了。我一度认为她可能只是对逝去的时代多愁善感罢了,但是就算把她放在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时期,或者在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她肯定也是这样;历史上充斥着她这样的人,虽然她厌恶这个时代,但是没有其他任何时代能让她更满意。像很多爱多愁善感的人一样,她已沦入一种幼稚的原始主义中:在骆驼粪上烤出来的面包就一定比通用电气生产的烤箱烤出来的好。虽然有很多人受到这种异教邪说的折磨,可却并没有跟着驼队一路走到大夏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只是有一种精神上的偏见,产生了扭曲现实的幻觉,认为现实乏善可陈。但是艾伦又不是这样。我认为她将现实看得相当清楚。只是她对现实作出的反应不太正常。想到这里,我仿佛听到纳克斯勒用干巴巴的、毫无感情的语气念着那位音乐教授的报告:我认为她是个本质善良的姑娘,她决心从这个社会中自我放逐出去。这并不能解释她的行为,但是这肯定描述了她那时的状态。我看着莫西布,建议道:“就写是因为厌世吧。”

“她厌弃过任何男人吗,举出哪怕一个名字来?”他质问我。

我决定不理睬他的谴责,回答说:“她拒绝了我们这个社会的形式和结构……无论是你们的社会,还是我们的。”

“现在是该让别人拒绝她的时候了。”莫西布厉声说道,“让我来做这件事。”

“不要虐待她。”纳兹鲁拉请求道。

“你还想把她要回去吗?”莫西布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纳兹鲁拉回答道,“她是我的妻子。”

“他说得对。”我告诉莫西布,“你们最好能习惯艾伦・杰斯帕的行为。”我提醒他们,“因为你一旦让女人脱下罩袍,阿富汗马上会出现好多跟她一样的女孩子。”

莫西布发出一声悲叹。“你信吗?”

“这是无可避免的。”我向他保证道。然后,出于保护艾伦的目的,而她在如此多的方面都需要帮助,我又说:“让她从一件事情上得到好处,莫西布。她爱着你的国家。实际上,她想要终生在这里生活。”

“和史迪格里茨一起?”

我想说是,但是犹豫了一下,从莫西布・汗看着我的样子里,我知道他怀疑我和艾伦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是另外一个她没有厌弃的男人,但是纳兹鲁拉还想着要把她争取回家,没有注意这个小插曲,于是我说了下去:“是的,和史迪格里茨一起。”

“给我讲讲他的事情。”莫西布说。

“她是在坎大哈认识他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当时两人之间没有暧昧关系。”然后我不得不再次停顿下来,因为在我眼前又出现了驼队旅社,还有我第一次遇到艾伦・杰斯帕的情形,她与我擦身而过,去迎接史迪格里茨。我听到她用清晰的声音叫着,史迪格里茨医生!你没事吧?现在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很清楚了。当她意外地看到史迪格里茨靠着墙壁的那天早晨,从她的嘴唇里吐出了一个单词,而她却迅速地咽了回去。那个被吞回去的单词就是奥托。而现在我几乎能看到那个单词就在她的唇边。那天早晨之前,他们就很熟识吗?她那金发碧眼的日耳曼美人的形象深深地打动他,是在沙漠边缘发生的事情吗?

“还是果真有什么暧昧的事情发生?”莫西布紧追不舍地问道。

“没有。”我坚决地说,“现在说说史迪格里茨。我们向北进发的时候……”

“是谁建议让他到北方来的?”

我事先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正从与游牧民族相遇的第一天的回忆中努力搜寻被我忽略的事情,沉默了很久之后我不得不说道:“我认为是她的主意。我认为是她策划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也是这样想的。”莫西布回答说。

“不管怎么说,北上途中他们相爱了。卡比尔还发生了一场匕首斗殴事件。史迪格里茨很能干地搞定了这件事情,还刺伤了祖菲卡。然后我们大家就都给赶出来了。”

“她下定决心要跟他生活在一起了吗?”纳兹鲁拉平静地问道。

“绝对是这样。”我撒谎道。莫西布微笑起来。

“我还有可能把她争取回来吗?”纳兹鲁拉恳求道。

“绝无可能。”我略带着安慰的口吻说。

“假如我们把史迪格里茨驱逐出去呢?”莫西布提议。

我仿佛听见了艾伦提过的阴谋:早早晚晚俄国人肯定要把他抓走。我犹豫了一下,莫西布接着说:“当史迪格里茨离开坎大哈跟着这个……这个愚蠢的驼队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就违反了我们的法律。我们有权将他驱逐出去。是不是?”这两个阿富汗人都把身子探过来,等着我作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