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世界战争(第9/10页)
他发现城市里小道消息满天飞。人们相信,恺撒计划将帝国首都迁到亚历山大里亚。还有传言说他想娶克娄巴特拉,虽然他已有了一位妻子。恺撒没有去辟谣,反倒在维纳斯神庙为情人塑了一座金质雕像。这是空前的、令人震惊的荣誉。由于维纳斯女神同伊希斯神非常相像,恺撒的行为似乎预示了一件可怕的事。在共和国的心脏地带,如果克娄巴特拉象征着一位女神,她的情人把自己又当成了什么?而且,为什么建筑工在恺撒豪宅前造了一座人形山墙,好像他家是神庙一样?安东尼真的被任命为他的大祭司了吗?对自己的打算,恺撒根本不想隐瞒。
女神新娘和自我神化:他知道同胞们会大吃一惊。也有人不觉奇怪,尤其是在东方。罗马顺从了恺撒,但还有地方没顺从罗马。最顽固的是帕提亚。利用共和国内战的机会,它的骑兵越过了叙利亚边界。对帕提亚,共和国还有卡雷的账没算,还有被俘的军团等着解救,这些责任值得独裁者关注。然而,恺撒刚回到罗马。如果立刻就策划新的战争,这个城市会感到自己被忽略了,甚至被抛弃了。似乎共和国的问题已令他厌倦了,似乎罗马只是个小舞台,不够他施展手脚。在东方,人们会欣赏这一点,已经把恺撒看成了神。在东方,血肉之躯可以变成神明,人可以像王中之王那样统治。他们的这种传统比共和国的历史早得多。
罗马人感到焦躁不安。公元前45年底,元老院宣布,恺撒以后将被尊称为“神圣的尤利乌斯(divusIulius)”。至此,如果他准备打破最后的禁忌,为自己戴上王冠,谁又会怀疑呢?有一些迹象支持这个可怕的猜测。公元前44年初,恺撒开始穿一双高帮红鞋——据传说,那是从前的意大利国王穿过的。一座他的塑像上曾神秘地出现一顶王冠。后来,当王冠被撤掉时,恺撒勃然大怒。公众的疑惧不断增长。恺撒似乎也意识到他走得太远了。2月15日,他穿着紫色长袍,戴一顶金质的花冠,做作地拒绝了安东尼献上的王冠。当时是一个节日,罗马城里到处是人群。安东尼再次献上时,“整个广场回响着呻吟声”。27恺撒再次拒绝了。他这一次拒绝得非常坚决,显然不想再有第三次。或许,如果人群发出的是欢呼声,他可能就接受了。恺撒知道,罗马人绝不会容忍一个尤利乌斯国王。说到底,他也不在乎这个名分。怎样才算伟大,标准是相对的,民族与民族间不一样。正如克娄巴特拉既是埃及人的法老,又是希腊人的马其顿女王,恺撒也可以既是亚洲的活神,又是罗马人的独裁者。为什么要放弃共和国,冒犯同胞们的感情呢?据说,恺撒曾指出,共和国已经“既没有外表也没有实质,只剩下名义了”。28如果切实地掌握了权力,它的形式如何有什么关系呢?与苏拉不同,恺撒根本不打算放弃权力。
在安东尼献王冠的几天前,元老院已正式任命他为终身独裁官。29这项要命的措施一出,盼着恺撒将共和国交还公民的最后一线希望也不存在了。可是,罗马人在乎吗?恺撒认为答案是“不”。他给人民带来了游戏、福利与和平。恺撒让元老院噤若寒蝉,不是通过直接的威胁,而是撤换:“不合法的暴君总比内战要好。”30这是加图最忠诚的崇拜者法弗尼乌斯(Favonius)的观点,也是一种得到广泛认同的观点。了解这一点后,恺撒嘲弄了同僚们的愤恨之情。他解散了自己多达两千人的卫队,行走在广场时,身边只有法定人数的侍从队。密探告诉恺撒,传闻有针对他的暗杀计划,催促他赶快铲除阴谋者。恺撒直截了当地打消了他们的焦虑。“他说,他宁愿死去,也不愿生活在恐惧中。”31
他也不准备在罗马待很长时间。按原定日程,他将于3月18日出发,去帕提亚。有占卜官警告他,15日要特别小心,但恺撒从不拿迷信当一回事。只是在私下谈话时,他才流露出一点儿对死亡的暗示。就任终身独裁官刚好一个月的14日,他与雷必达共进晚餐。后者是公元前49年投靠他的显贵,如今是他的副手,正式称号是“骑兵统率”。恺撒把他当朋友对待,摈退了卫兵。“什么是最愉快的死法?”雷必达问道。恺撒的回答是:“毫无防备的那一种。”32有防备就会害怕,害怕就会丧失勇气。那天晚上,恺撒的妻子被噩梦惊醒,求他第二天不要去元老院。恺撒笑了。早晨,恺撒在轿子里看到了让他当心3月15日的那个占卜官。“你让我小心的这一天到了,”恺撒笑着说,“我还活着。”“是的,”那人的回答既快又坚定,“它到了,但还没过去。”33
那天,元老院在庞培建的大议事厅集会。旁边剧院里正在进行角斗的游戏。下轿的时候,恺撒听到了观众因血腥搏杀而发出的尖叫声。但它们将很快被发自议事厅门廊处的声音淹没,甚至被发自议事厅的声音淹没。庞培的塑像依然摆放在元老们开会的地方。法萨卢斯之后,人们急急忙忙推倒了它,但恺撒大度地命令将它恢复原样,将所有庞培的塑像恢复原样。一项投资,西塞罗讥讽道,以免将来他的也被推倒。这很恶毒,也很不公平。恺撒没有理由担心以后他的塑像的命运。走进议事厅时,元老们站起来向他致敬。有什么好担心的?甚至当他们中的一群人请示后走近他时,恺撒也不担心。他们拥挤在他那豪华的椅子周围,争相亲吻他,把他推倒了。突然,他感到长袍被从肩上扯了下来。“哎呀,”他惊骇地叫道,“这是暴力侵犯!”34与此同时,喉咙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恺撒扭过头,看见一把匕首,已被他的血染红了。
大约有60人挤在他身边,人人袍内藏着匕首。每个人恺撒都认识。有些是他宽恕的以前的敌人,但更多的是他的朋友,35其中一些是他在高卢时的部下,包括德西莫斯·布鲁图(DecimusBrutus),消灭威尼斯人的那个舰队指挥官。最令人难过的背叛者是个跟恺撒关系更密切的人,他的一击让恺撒不再动弹,停止了绝望的抵抗。透过混乱的人群,恺撒看到一把匕首插在肋部,正被另一个布鲁图紧握着。他是马尔库斯·布鲁图,据传是恺撒的私生子。“还有你,我的孩子?”36他低声说,然后就倒在了地上。他把头埋在长袍的丝带中,不想让人看到他死去时的痛苦。他的血染红了庞培塑像的基座。恺撒死了,倒在老对手的阴影中。
不过,如果谁从这里看出了什么象征意义,那只是假象。恺撒不是死于派别斗争。虽然阴谋的两位领导之一是卡修斯·郎吉努斯,曾经是庞培手下的军官。卡修斯建议不仅谋杀恺撒,也要杀掉安东尼和雷必达,把独裁官的党羽一网打尽。他的意见被否定了。布鲁图是另一位领导,代表着这次密谋的良心。对郎吉努斯的主张,他听也不愿听。他说,他们是要执行一项死刑判决,而不是政治斗争中的一次肮脏行动。布鲁图的意见占了上风。他是个备受尊敬的人,有资格做共和国的发言人和报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