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金在天上舞蹈,命令我歌唱(第2/6页)

剩下的钱用来投给欧洲国家作为重建货币的发行准备金,不过受援国都要按美国的要求进行金融自由化改革,其实是花了点小钱买断了欧洲各国的货币发行自主权,给美国工商业资本全面渗透打开大门。

此后美国投资长驱直入,1946年美国私营企业对外投资只有不到140亿美元,到1951年“马歇尔计划”结束时增加到500多亿美元。随后三十年中增加了20倍,到20世纪80年代初已经有8000多亿美元,每年汇回美国的投资分红和利息多达近300亿美元。

不管美国人是事先计划好的,还是一边操作一边因势利导调整,这一整套精确如外科手术般的做法成了美国后来几十年来制定对外政策的标准模板。最近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先生在北京的讲演遭到中国独立学者踢场,深层背景就在于此。

当然踢场的杜建国先生也许大可不必如此义愤,毕竟连我家楼下卖菜老大爷都知道美国经济债台高筑,美国的神医要是真有好药,在家早就忙得四脚朝天了,哪还有工夫来咱们这儿闲折腾。

实际上跨国投资这种东西是把双刃剑,对别人是下毒,对自己也是饮鸩止渴。因为说到底,经济的本质不是货币,而是工业,最大的工业财富不是股份,而是人。金融资本也许可以靠巧取豪夺,把自己变成一个成功的吸血鬼,但选择当吸血鬼的同时,它也必然丧失自己的造血能力,失去工业化带来的无限增长空间。美国可以切断欧洲的产业链,却管不到中国的发改委。所以,即便美国每年印票子从我们这里骗走数不清的工业品,只要工业实力落在我们手里,这种“吸血”真正打击的就只有美国人。

思维革命决定工业革命

一旦工业化从一维空间延伸变成了在二维空间平铺,实力的对比就开始变得对大国更加有利。

只要认真研究一下世界近现代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工业化进程带来的不只是简单的数量增长,还有量变积累而成的质变——每次工业革命都会将工业化进程扩展到一个全新的空间。

前面刚刚说到第二次工业革命,这次“用电机、内燃机造电机、内燃机”的变革就很轻易地实现了这种扩张。

靠蒸汽机驱动的工厂必须靠近河流、海岸、运河或者铁路建设,不然没有办法为动力车间运输大量煤炭。在19世纪,一个国家实现工业化,也必然是沿着河流、运河或者铁路铺摊子。从空间上看,工业化必须沿着一维空间线性扩张。

作为一个多雨的岛国,英国每一平方公里土地对应的海岸线和内河航线长度都远远超过任何大陆国家,从一开头就为工业化预留了充分的增长空间,这也是英国能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中占得先机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二次工业革命爆发后,电力和电能开始普及,想开工厂,拉根电线就可以了。和修铁路、挖运河相比,拉电线既便宜又方便。同时随着内燃机逐渐成熟,原材料、制成品运输、工人上下班交通也可以依靠汽车,造价昂贵的铁路和运河不再是工厂的必需品。工业化进程忽然从一维空间扩展到了二维空间。建造工厂的难度比此前降低了一个数量级。

建造工厂变得容易之后,工业产能的提高已经积累到了质变的前夜。但西方列强还没来得及马上适应这个变化,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

“一战”不是第一次欧洲大战,从17世纪的三十年战争起,西方列强之间就经常互有攻伐,但到19世纪为止,欧洲人打仗从来都很快,一场战争也许可以拖个七八年,一次会战却通常从早打到晚就完事了,因为战争双方都没有太多后备兵力和物资储备。

一次典型的欧洲会战一般都是双方早上起来战场列队,然后炮轰,炮火过后从正面进攻,正面受阻就往两翼迂回,对方也投入预备队封堵缺口,攻方再投入更多的预备队往更远处迂回……最后就看谁的预备队更够用,谁行动更快,谁的指挥官眼光更毒。然而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种西方战争艺术再也没什么艺术性可言了。

战争从来都要依赖参战国的产业基础提供枪炮、弹药、粮草、车帐这些物资,蒸汽时代的工业是沿着铁路、运河这些一维空间线性排列的,物资是在一维空间中生产的。打仗也是沿着战线这种线性空间往两边迂回,说白了同样是在一维空间里消耗物资。一维对一维,毁东西总比造东西快,打起来总会有把物资消耗光的时候。一方先消耗光了,再也没有枪炮武装更多的预备队,另一方包抄得手也就赢了。19世纪最后一次欧洲大战普法战争,普军就是以散兵线和快速纵队包抄了依然因循横队战术的法军迅速取胜的。

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工厂可以随处建,工业产能是沿着二维空间扩张,战争却还是沿着战线展开,后面的工业基础提供的军火、物资相对于一维的战线可以算是无穷无尽。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德国依照上次的成功经验,制定了从法国正面佯攻,侧翼迂回的作战计划。可是真到打起来,双方都能生产出无穷无尽的步枪、机枪、大炮,德国人不管从哪里迂回,法国人和英国人总能派出预备队堵在前面形成新的防线,结果迂回战打成了堑壕战,堑壕从法德边界向两边延伸,东面延伸到阿尔卑斯山,西面延伸到大西洋海岸。

双方试图用新发明的飞机飞越战线,飞行员们很快就自发地用手枪、步枪、机枪打起了空战,接着就出现了真正的战斗机,从此双方的空中侦察和轰炸都大打折扣。

双方又试图用舰队从海上迂回到对方身后,打了几次舰队大决战之后谁也不能前进半步。将帅们甚至想出了挖地道的老办法,只是对方也在向着更深处挖,一直挖到基岩,土石塌方,地下水狂喷,徒然损失了无数被征召当坑道工兵的矿工。

最后大家只好回到堑壕里,组织几十、上百万人规模的大冲锋,试图用人肉淹没对方的机枪和重炮,虽然偶有成功,对方却可以用汽车在几个小时内把新的预备队投入到突破口后面,挖出一条新战壕架起机枪和野战炮固守。而突破的一方的汽车却没有足够的马力,拖着重达几吨几十吨的大炮穿过已经满是弹坑的战场,突破的步兵最终还是只能停下来徒劳对射,数以千万计的欧洲官兵就这样白白被打死在阵地上成了肥料。

英法两国19世纪完成工业化的时候,人口都只有2000多万。而到了20世纪,美国、德国、日本、苏联、中国开始工业化进程的时候,人口最少也超过60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