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谋不臧 山穷水尽(第8/25页)
如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是负责接收华北沦陷区域的,他在其回忆录中叙述道:「凡是南京中央政府所有的部会,平津都有办事处。他们拿着十一战区长官部的封条,各处『接收』,我根本不知道。经济部办事处接收铁工厂,停止开工,使锅炉裏的熔铁凝固在那裏。还有一些人把东西往家裏接收,这些用的都是我长官部的封条,别人认为是长官部所干,实则长官部根本就不知道,一切都乱了。」
华北如此,其他各大小都市中的接收情形,并无异样,而以沪汉两地的「劫收」把戏,尤属叹观止矣!民间怨声载道,政府充耳不闻。接收人员化公为私的非法行为,肆无忌惮。如汪政权的大员陈群所设「泽存图书馆」,穻釦漯岩j籍若干部,经某部派员接收后,乃有两部宋版书变成坊间的通俗本了。到一九五四年章行严(士钊)在香港时,犹对下走愤然谈及此事,痛骂某接收人员不置也。
二是惩治汉奸之漫无标準,有所谓政治汉奸、经济汉奸、文化汉奸等名目,株连瓜蔓,小大由之,如汪精卫的一个厨师在南京开设餐馆营生,亦以汉奸罪名被捕清算,其他可知也。惩治汉奸之目的,是在申张国家纪纲,垂训全体民众,应本擒贼擒王的策略,严究其渠魁以昭炯戒足矣。
法国抗战政府于国土重光后,对于通敌的「维琪政权」诸人员,仅将贝当元帅逮捕处刑,其余一概不问,允属明智措施,深得为政之道。当我政府轰轰烈烈惩治大小汉奸之际,有人在报上撰文表示异议,认为似此大规模的究处结果,估计全体被拿问的汉奸人物为十万名,每名平均有亲属五人,即有五十万人对政府怀抱怨恨心情;这五十万人之中,每人只要有两个亲戚朋友是志同道合的,便为一百万名,三项合计起来,社会上即潜伏着一百五十万名以上,对政府抱有反感的群众,时时唯恐天下不乱,加之以共产党乘机煽惑鼓动,社会秩序即很难安静,贻患堪虞。这项意见是不错的,但当国者置之度外。
三是用人行政一团糟,就中央来说,最重要亦最繁剧的行政院长职位,初教只知聚敛与浪费,而不识政理政术为何物的准洋人宋子文,妄窃非份,治丝益棼;继又让毫无行政经验,且缺乏政治知识的地质学者翁文灏,滥竽充数,贻误苍生。就地方来说,若干膺受战祸最深鉅的省主席人选,尽由初试啼声的凡庸之辈,而且多係昧于治术的愚鲁军人充任,如湖南的王东原,湖北的张笃伦,江苏的王懋功,山东的王耀武,广东的罗卓英,江西的胡家凤(只有他是文人,其女后来嫁给钱穆),都不是封疆大吏的材料,更不足以胜任八年抗战后百废待举、求治孔殷的艰鉅使命。尤以地位冲要的山东,因王耀武领导无方,措置失当,军民两政,一无是处,迨共匪进薄济南,迅告崩溃,影响大局最甚。战后人民望治心切,而位列专阃的省主席,毫无建树,拥号自娱,乃造成民生不易,祸至无日的局面,终致河山变色,非偶然也。
构成上述三大失策的原因,是胜利来得太快,当国者在战时腐心致力于抗战御侮的军事问题,对战后如何收拾局面,如何创进国计民生事业,未暇计及——在重庆设置着一个「中央设计研究局」,由熊式辉主持其事,聘任若干学者专家,分别设计研究,结果只是搞出了一套徒乱人意,无裨国家的分划关外东三省为九省的方案,亦未经过参政会讨论,更未徵询东北人士的意见,即贸然付诸实施。职是之故,当国者突闻日本投降消息,喜之不胜,把广土众民的战后建设问题,轻率处理,漫不经心。譬如东北行营主任职位,最高当局起初密许张治中充任,张氏正向各方物色辅佐人员中,临时又另派熊式辉前往。张氏后来巴结美国特使马歇尔,献媚共酋毛泽东而一意主张和谈,内心裏即对东北行营主任位置之临时变卦,不无芥蒂,因而想藉外力以营谋中枢高位——行政院长一职以报怨也。
杜聿明孙立人失和始末
陈嘉骥
战农安将帅失和
笔者于民国卅六年在瀋阳,曾撰一篇〈一年大变话东北〉通讯稿,说明杜聿明与孙立人失和,便是这个大变的开始。当时瀋阳已在包围之中,中央社瀋阳分社的伙食由大米改为高粱米;笔者当时吃过了此生第一次高梁米饭后,想到一年前国军盛况,而此时今日失一城,明日失一地,不禁悲从中来,噙着眼泪一口气写下这篇稿子,这篇通讯稿?用电报拍到南京总社,当晚得到总社回电云:「所见极是,所论极痛,大稿已发参讯(按:中央社编印供党政大员阅读的参考消息)藉供当局注意矣」。
杜聿明
现在笔者先把肇使杜聿明与孙立人冲突表面化的共匪第四次攻势简叙一下。共匪第四次攻势,係于卅六年二月初开始,这时郑洞国指挥下,以临江为目标的东边道扫蕩战全盘失败,前后损失约在三万人左右,匪我之间实力已失去平衡。林彪乘机率众十万人左右,号称廿万人,履松花江坚冰,分三路向吉长地区大举进攻;左翼截断吉林长春间铁路,并佔领铁路重镇九台;正面将松花江畔、国军在中长铁路重要基地德惠包围;另一股则扑向长春西北的战略要地,岳武穆念念不忘的黄龙城──农安。国军之反攻则分两路;一路以孙立人所率新一军为主力,配合保安第三区部队,沿中长路北上去解德惠之围;另一路係由杜聿明率陈明仁的七十一军为主力,由农安反攻侧击德惠。
孙立人
德惠解围后,两路国军继续向北扫蕩,企图恢复战前态势;新一军佔秀水甸子、五棵树、五家站,直抵松花江畔;七十一军越靠山屯,亦攻至五家站,与新一军会师。当七十一军接替五家站防务之际,林彪秘密纠集匪军约十万之众,突然向国军阵地猛扑,七十一军因寡不敌众,且战且退,回守农安,七十一军之八十八师在回师中蒙受严重之损失。
匪军因侦知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在农安指挥作战,遂有一大股匪军突窜至杜聿明指挥所附近,不分昼夜轮番猛攻,杜聿明卫队虽拼死作战,坚决不退,但亦渐感不支,在此紧要关头,伏龙泉国军突围至农安加入战斗,局面赖以缓和。杜聿明因久等长春援军不至,至为气愤,乃飞调戍守辽西锦州一带之九十三军北上增援;并促东北电力总局局长郭克悌飞赴小丰满水力发电厂,连夜督促工人,扎成一大金属桩,沉于松花江江底,通以电流,去溶解松花江坚冰。小丰满十二万五千瓩之电力,到了江底,每秒钟内可煮沸江水百吨,这一股热流遂将乌拉街以下,共匪越江攻吉林要点之松花江结冰全部溶解,使吉林国军勿需再防对岸共军履冰而过,乃大胆攻取九台,并穿越中长铁路攻向农安匪军后路(小丰满原有发电机八台,共有五十六万瓩发电能力,俄军拆去六台,剩下两台有十四万瓩能力,实际发电量为十二万五千瓩,自小丰满电厂完成后,小丰满至乌拉街一段松花江,即不再结冰,此次用电力溶解者,为乌拉街以下之松花江,此段松花江为共匪军窜扰吉林必经之路)。农安匪军在吉林国军与锦州北上之九十三军夹击下,林彪乃下令匪军四窜,农安之围始告解除,农安城亦于三月五日收复。由于农安一战,使杜聿明与孙立人蓄藏已久之怨恨形成表面化,东北国军遂由巅峰轻轻滑落,江河日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