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10/19页)
“西塞罗是个罗马人。”
“是将军吗?”
“不是,他把机会留给了其他人。比方说就像我,可能会把它留给诺福克。”
“哦,诺费克。”克里斯托弗用他特有的发音说出公爵的名字。“他就是对着您的影子撒尿的家伙。”
“亲爱的上帝,克里斯托弗!我只听说过对着别人的影子吐痰。”
“没错,可我们谈的是诺费克。西塞罗呢?”
“我们当律师的都想记住他的所有演讲。任何一个脑袋中装着西塞罗的全部智慧的人如果今天还活着,他就会……”就会怎么样?“西塞罗就会跟国王站在一边,”他说。
克里斯托弗不是很感兴趣。“波尔呢,他是将军吗?”
“是神父。也不完全正确……他在教会里有职务,但是没有被授以圣职。”
“为什么没有?”
“显然是为了可以结婚。是他的血统使他变得危险。他是金雀花的后裔。他的兄弟们都在这个国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但雷金纳德却在国外,我们担心他在跟皇帝密谋。”
“派人去干掉他。我愿意去。”
“不,克里斯托弗,我需要你阻止雨水弄坏我的帽子。”
“遵命。”克里斯托弗耸了耸肩。“不过只要您需要,我就会杀掉一位波尔,这将是我的荣幸。”
一度筑有防御工事的安普西尔庄园有通风的塔楼和一座气派的门房。它坐落于一座小山上,林木苍翠的乡村尽收眼底;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在你大病初愈后可以来此调息养气。它是用在对法国的战争中赢得的钱修建的,当时英国人总是能打败法国人。
为了与凯瑟琳作为威尔士亲王遗孀的新身份相符,亨利裁减了她府上的人,但是她身边还是围着不少教士和神父,还有数位各带着一群下人的总管,以及管家、雕刻工、医生、厨子、小工、麦芽制造工、竖琴师、诗琴演奏者、养禽工、园丁、洗衣女工、药剂师以及一帮负责服装、侍寝的女侍和她们的女仆。不过,当他被领进去时,她点头示意她的侍从们退下。没有人告诉她他会来,可沿途肯定有她的间谍。因此,她才用手头的东西显示她的淡然: 腿上放着一本祈祷书,还有针线活儿。他向她跪地行礼,朝那些摆设点点头。“显然,夫人,两样只能做一样吧?”
“那么,今天说英语?起来吧,克伦威尔。我们不要像上次见面时那样,为了选择用哪一种语言而浪费时间。因为你如今是个大忙人。”
礼毕,她说,“首先,我不会在邓斯特布尔出庭,你来这儿就是想了解这一点,对吗?我不承认这个法庭。我的案件已经交给罗马,在等待教皇的关注。”
“他很慢,对吧?”他朝她不解地笑了笑。
“我会等。”
“但国王希望处理好他的事情。”
“他有个人会帮他处理。我不会称他为大主教。”
“克雷芒已经下了诏书。”
“克雷芒受到了误导。克兰默博士是异教徒。”
“也许您认为国王是异教徒?”
“不。他只是支持教会分裂。”
“一旦召开教会的全体会议,陛下会服从它的判决。”
“如果他被开除教籍,逐出教会,就为时已晚了。”
“我们都希望——我肯定您也希望,夫人——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Nulla salus extra ecclesiam。教会之外没有救赎。即使国王也要接受审判。亨利知道这一点,而且很害怕。”
“夫人,向他让步吧。暂时地。到了明天,谁知道呢?不要毁掉重归于好的每一个机会。”
“我听说托马斯•博林的女儿怀孕了。”
“的确是的,不过……”
凯瑟琳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保证不了任何事情。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他可能会回到我身边的苗头。我有许多机会来研究那位小姐的性格,她既没有耐心也不和善。”
这没关系;她只需要幸运就行。“如果他们没有孩子,您就该想想您的女儿玛丽小姐。顺着他,夫人。他也许会确立她为继承人。如果您愿意让步,他将会给您任何荣誉,还有一大笔财产。”
“一大笔财产!”凯瑟琳站起身。针线活从她的裙子上滑落下来,祈祷书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很重的皮质的闷响,她的银顶针在地板上跳了几下,滚到了一个角落。“在你给我更多不靠谱的承诺之前,克伦威尔先生,让我给你讲讲我历史中的一个章节。我的前夫亚瑟去世后,我在贫寒中熬了五年。我没有钱支付给仆人。我们买的是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食物,粗劣的食物,不新鲜的食物,头一天的鱼——任何一个小商贩的桌上菜都比西班牙女儿的要强。已故的亨利国王不肯让我回到我父亲身边,因为他说还欠他的钱——在我的事情上,他就像那些上门向我们推销臭鸡蛋的妇女一样讨价还价。我始终相信上帝,我没有绝望,但是我尝到了深深的耻辱。”
“那么,您为什么要再次品尝呢?”
他们面对着面。怒视着对方。“假设,”他说,“国王有意要施加耻辱。”
“说明白点儿。”
“如果您被查明犯有叛国罪,就会对您采取法律措施,就像您是普通的子民一样。您的外甥在威胁说,要以您的名义攻打我们。”
“不会这样的。不会打着我的旗号。”
“我就是这么说的,夫人。”他的语气柔和起来。“我说皇帝正忙于对付土耳其人,他对他姨母还没有那么爱戴——恕我冒昧——以至于会分头出兵。可其他人说,哦,住口吧,克伦威尔,你知道什么?他们说我们必须对我们的港口加强防御,我们必须招募军队,我们必须让国家处于警戒状态。您知道,查普伊斯不断地煽动查尔斯皇帝封锁我们的口岸,扣押我们在海外的货物和商船。他在每一封信中都极力怂恿开战。”
“查普伊斯在信里写了些什么,我一无所知。”
这是一个弥天大谎,他都不得不钦佩。说完这句话后,凯瑟琳好像没有了力气;她重新坐进椅子里,没等他伸出手去,她就疲惫地弯下腰,拾起了她的针线活;她手指肿胀,弯那一下腰似乎让她气喘吁吁。她坐了一会儿,使自己缓过劲来,再度开口时,她很镇静,从容。“克伦威尔先生,我知道我辜负了你。也就是说,我辜负了你的国家,它现在也是我的国家。国王对我是个好丈夫,我却未能完成作为一位妻子的首要任务。不过,我过去是,现在还是,一位妻子——你也明白,我不可能相信自己当了二十年的妓女,对吧?现在的事实是,我没有给英格兰带来什么好处,但是我也不愿意伤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