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11/19页)
“可您伤害了它,夫人。也许不是您愿意,但已经造成了伤害。”
“英格兰不是维持在谎言之上。”
“克兰默博士正是这样想的。所以,不管您是否出庭,他都会宣布你们的婚姻无效。”
“克兰默博士也会被开除教籍。难道这没有让他感到不安吗?他对一切那么无动于衷了吗?”
“夫人,大主教是许多世纪以来我们所见到的教会的最佳守护者。”他想起了贝恩汉在被烧死之前说过的话;在英格兰,有八百年的蒙骗,只有六年的真理和光明;是英文福音书开始进入这个国家之后的六年。“克兰默不是异教徒。他的信仰跟国王的一样。他会改革需要改革之处,仅此而已。”
“我知道到头来会是什么结果。你会夺走教会的土地献给国王。”她笑了起来。“哦,你不说话了?你会的。你打算这样做。”她的声音几乎很轻松,就像人们有时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一样。“克伦威尔先生,你可以让国王放心,我不会带军队来攻打他的。告诉他我每天都为他祈祷。有些人不像我这样了解他,他们说,‘哦,他会一意孤行,他会不惜代价满足自己的心愿。’可我知道他需要站在光明这一边。他不像你,只管把罪孽装进马褡裢里,从一个国家带到另一个国家,当它们变得太沉时,就唤来一两头骡子,过了不久就会是一支骡队和一帮赶骡人。亨利也许会犯错,但是需要原谅他。因此,我相信,而且会继续相信,他会迷途知返,好让自己得到安宁。而我很肯定,我们大家都希望获得安宁。”
“夫人,您呈现的真是一种平静的结果。‘我们大家都希望获得安宁。’就像一位女修道院院长。顺便问一下,您很确信自己不愿成为女修道院院长吗?”
她笑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如果不能再见到你,我会很遗憾的。谈话的时候,你比那些公爵反应可要快多了。”
“公爵们会回来的。”
“我做好了准备。有萨福克夫人的消息吗?”
“国王说她的日子不多了。布兰顿对什么都没有心情。”
“我完全可以相信,”她喃喃道。“作为法兰西国王遗孀的所得也会随着她一起消失,而这占他收入的一大部分。不过,你无疑会以某种不公平的利率为他安排贷款。”她抬起头来。“如果知道我见过你了,我女儿会感到好奇的。她认为你对她很好。”
他只记得给过她一只凳子坐。如果她还记在心里,她的生活一定很可怜。
“按照规矩,她应该一直站着,等待我的示意。”
她自己的饱受痛苦的小女儿。她可以微笑,但是却寸步不让。尤利乌斯•凯撒一定会更内疚。还有汉尼拔[11]。
“告诉我,”她探着他的口风,“我的信国王会看吗?”
亨利近来对她的信总是看都不看就撕掉,或者烧毁。他说信中那些表达爱意的话让他恶心。他没有勇气把这告诉她。“那么我写信的时候,”她说“你歇一个小时吧。除非你愿意留在我们这儿过夜?我会很高兴有人共进晚餐的。”
“谢谢,但是我得赶回去,枢密院明天要开会。再说,如果我留下,我那些骡子放在哪儿?更别提我那一帮赶骡人了。”
“哦,马厩都有一半是空的。国王刻意不让我有许多乘用马。他认为我会让我府里的人趁人不备骑马赶到海边,然后溜上一艘开往佛兰德斯的船。”
“那么您会吗?”
他已经找到她的顶针,并交给了她;她把顶针放在手里晃着,仿佛这是一枚骰子而她准备把它抛出去。
“不。我会留在这儿。或者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服从国王,像一位妻子该做的那样。”
直到开除教籍,他想。那会把你从各种束缚中解脱出来,不管是作为妻子,还是子民。“这也是您的,”他说。他张开手掌;上面有一枚针,针尖对着她。
* * *
城里有消息说,托马斯•莫尔已经陷入了贫困。他跟秘书官加迪纳拿这件事情说笑。“爱丽丝嫁给他的时候是一位富有的寡妇,”加迪纳说,“他还有自己的土地;他怎么可能会穷呢?还有那些女儿,他把她们都嫁得很好。”
“而且他仍然享受国王发给他的养老金。”史蒂芬将作为亨利的首席律师在邓斯特布尔出庭,眼下正在做些准备,他在帮史蒂芬筛选文件。他将贝克法亚斯听证会的所有证词都存档备查,那些听证会仿佛是另一个时代的事情了。
“天使保佑我们,”加迪纳说,“你还有没归档的东西吗?”
“如果我们一直翻到这个柜子底部,我会找到你父亲写给你母亲的情书。”他吹掉最后一沓文件上的灰尘。“给你。”文件放到了桌上。“史蒂芬,我们能为约翰•弗里斯做些什么?他曾是你在剑桥的学生。别抛弃他。”
但加迪纳摇摇头,只是埋头于那些文件,一边翻动着,一边小声惊叹,“哎呀,真是没有想到!”以及“这一点很有道理!”
他坐船前往切尔西。前任大法官正悠闲地坐在客厅里,他的女儿玛格丽特正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翻译希腊文;他靠近时,听见他在给她挑错误。莫尔看见他后,说,“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女儿,我不会让你跟这个魔鬼在一起。”但玛格丽特抬起头来一笑,莫尔也从椅子上起身,似乎背部不舒服似的有些僵硬,然后伸出手来。
是雷金纳德•波尔在意大利胡说八道,说他是个魔鬼。问题在于,他是当真的;对他而言这不是比喻,就像寓言中的那样,而是事实,他认为是事实,正如他认为福音书是事实一样。
“嗯,”他说,“我们听说您不能来参加加冕典礼,因为您买不起新外衣。如果您那一天去露露脸,温彻斯特主教会亲自为您买一件的。”
“史蒂芬?他会吗?”
“我可以发誓。”他想到回伦敦后找加迪纳要十英镑的情景,不禁有些得意。“要不同业公会的会员可以募捐,如果您愿意的话,为您买一顶新帽子外加一件马甲。”
“那您会怎样出现?”玛格丽特温和地说,似乎她被请来照看两个孩子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