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2.基督教世界的地图(第12/19页)

从一位国王的口里,说出了这么朴实、这么有人情味的话;一提起她们才失去不久的亲人,两位女士的眼里就涌上了泪水,亨利逐一转向她们,用食指小心地拂去她们脸上的泪滴,让她们破涕为笑。他拥起两位小新娘爱丽丝和乔,让她们像蝴蝶一般在空中旋转,并亲吻她们的嘴唇,说真希望自己还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们。你注意到了吗,秘书官,可悲的事实就在于,姑娘们年龄越大,就越迷人?

那么八十岁会有它的好处,他说: 每个平淡乏味的女人都会成为宝贝。茉茜对国王说,仿佛对邻居说话一般,别这么说,先生: 您可看不出年纪。亨利伸展手臂,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到七月份就四十五岁了。”

他注意到大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亨利非常得意。

亨利四处走动,看着他的那些画,问都是些什么人。他望着墙上的安塞尔玛,也就是示巴女王。他抱起贝拉,用奥娜•李尔那糟糕透顶的法语跟它交谈,逗得大家开怀大笑。“李尔夫人给王后送了一只比这还要小的小家伙。它朝一边歪着头,竖起耳朵,似乎在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因此她就叫它‘为什么’。”说起安妮时,他的声音里洋溢着宠爱: 满腔的柔情蜜意。女人们面露微笑,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国王树立了这样一个榜样。“你知道它,克伦威尔,你见过安妮抱着它。她去哪儿都带着它。有时候,”说到这里,他心中有数点点头,“我觉得她爱它更胜过爱我。是的,我排在那条狗的后面。”

他微笑着坐在那儿,没什么胃口,只是看着亨利用汉斯设计的银碟子进餐。

亨利与理查德亲切交谈,他称他为表亲。当他跟他的委员谈话时,他示意理查德站在他身旁,其他人则稍稍退开。如果弗朗西斯国王这样或者那样该怎么办,我是否应该亲自跨过海峡,签订某项协议,如果你身体好了,你愿意亲自去一趟吗?如果爱尔兰人,如果苏格兰人,如果一切都乱套了,我们像德国一样多面作战而农民则自封为王,如果这些假先知,如果查尔斯占领了我的领土,凯瑟琳特上阵作战,那该怎么办,她是个很有胆魄的人,民众都喜欢她,天知道是为什么,反正我不知道。

如果那样的话,他说,我会离开这把椅子,手上握着我自己的剑,征战沙场。

国王用完晚餐后,与他坐在一起,低声谈起自己的往事。这清新多雨的四月天让他想起了他父亲去世的日子。他谈起他的童年: 我住在埃尔特姆的宫殿,我有一个叫笨蛋的弄臣。七岁那年,康沃尔叛军来了,由一位巨人率领,你记得吗?我父亲把我送进塔里以保证我的安全。我说,让我出去,我要去战斗!我不怕从西部来的巨人,但我害怕我的祖母玛格丽特•博福特,因为她的面孔就像骷髅,她抓着我的手腕时也像是骷髅在抓着我。

在我们小的时候,他说,总是有人跟我们说,你们的祖母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家伙时就生下了你们的父王。她的过去就像一把她悬在我们头上的剑。什么,哈里,你在大斋节期间居然大笑?而我比你大不了一点儿的时候,就生下了都铎国王!什么,哈里,你在跳舞吗,什么,哈里,你在玩球?她的一生都是尽职尽责。她在沃金的府里收留了十二个穷人,有一次,她要我端着盆子跪在那儿洗他们的黄泥巴脚,还算她运气,我没有吐在他们身上。她总是每天早晨五点就开始祷告。当她跪在祷告椅上时,她的膝盖痛得她叫出声来。而只要有庆祝活动,不管是婚礼还是孩子出生,或者是消遣和娱乐活动,你知道她会干什么吗?每一次?次次如是?她都会哭。

而且在她的心里,完全只有亚瑟王子。那是她的明灯,她的圣人。“结果到头来我成了国王,于是她一病不起,怀着一腔怨愤死了。你知道她临终时对我说的什么吗?”亨利哼了一声。“一切都要听费希尔主教的!真可惜她怎么没有要费希尔听我的!”

当国王与他的侍从们离开后,乔安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他们轻声地交谈;尽管两人的话完全不用避人耳目。“嗯,一切都很顺利。”

“我们得给厨房一个礼物。”

“全府上下都表现不错。我很高兴见到他了。”

“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吗?”

“我没有想到他那么温柔。我明白凯瑟琳为什么对他始终不肯放手了。我是说,不仅仅是王后的身份,她觉得那本来是她的权利,而且要拥有他这位丈夫。我得说他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男人。”

爱丽丝闯了进来。“四十五岁!我还以为他不止这个年龄。”

“为了几颗石榴石,你都愿意跟他上床,”乔嘲弄道。“你自己这么说过的。”

“哦,那你呢,为了出口许可证还不是一样!”

“住口!”他说。“你们这些姑娘!这话让你们的丈夫听见多不好。”

“我们的丈夫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乔说。“我们自以为是,对吧?你来奥斯丁弗莱可不是要找羞答答的小丫头。我都感到纳闷,姨夫怎么没有把我们武装起来。”

“是习俗限制了我。要不然我会送你们去爱尔兰的。”

乔安目送着她们跑开。等她们听不见之后,她扭头看了看两边,然后低声说,你不会相信我下面要说的话。

“说说看。”

“亨利怕你。”

他摇摇头。谁能让英格兰雄狮感到害怕呢?

“真的,我向你保证。当你说你会手里握着自己的剑时,你如果看到他的脸就会知道了。”

诺福克公爵前来探望,让他的仆人们牵着他那匹鬃毛顺溜润泽的马等在院子里,自己咚咚咚地走了上来。“是肝脏,对吧?我的肝脏都不成样子了。这五年来,我的肌肉也在不断地消瘦。你瞧!”他伸出一只爪子般的手。“这个国家的医生我全都试过了,但谁也不知道我的病根在哪儿。不过他们从来不会忘记寄来账单。”

他十分清楚,诺福克这个人,绝对不会支付诸如医疗费用之类的小账。

“还有肠胃绞痛,”公爵说,“让我简直是生活在炼狱里。有时候,我一晚上都在蹲厕所。”

“大人应该过得轻松一些,”雷夫说。他指的是,吃东西不要狼吞虎咽。不要像驿站里的马一样奔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