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宦官横卧权力之榻的时代(第6/12页)

没有哪个皇帝愿意与他人共天下。在权力的三方博弈中,皇帝只会选择其中一方作为自己的权力经纪人。这种权力博弈中的联合奉行的是“偏弱模式”,也就是说在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上,皇帝作为恒量,常常会联合势弱一方来打压势大的另一方。

为了保全“八虎”,妥善应对帝国官员的滔天舆论,明武宗提出把“八虎”安置于南京。这引起了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等官员的极力反对。他们知道,这是皇帝的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等到朝廷舆论休止,刘瑾等人又会卷土重来。依照刘健等人的意思,这帮祸乱帝国的妖孽之徒都应该处死。

官员的意思由太监王岳传达给了明武宗,王岳虽然也是太监,却是“倒虎派”成员。

得到消息的“八虎”惊恐万分,赶忙商讨应对之策。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已经尝到权力甜头的“八虎”岂能坐以待毙,他们公推“巧佞狠戾,敢于作恶”的刘瑾作为他们的代表,去夺取太监的最高权力机构——司礼监的位子,以借助皇帝的势力与帝国官僚集团分庭抗礼,以便“脱祸固宠”。

群臣的弹劾不但没有让刘瑾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刘瑾开始为自己晋升司礼监展开拉票活动,他私下对其他宦官同仁们说:“使瑾入司礼,可使科道结舌,文臣拱手。”只要你们投我的票,让我掌权司礼监,我就会为你们摆平那些文官。

刘瑾又在皇帝面前为自己打广告:“弘治间,朝权俱为司礼监、内阁所掌,朝廷不过虚名而已。如天下镇守、分守、守备等项内官皆司礼监举用,大受贿赂。如不信,只将司礼监掌印太监抄了,金银可满三间房屋。若将天下镇守内臣取回,别用一番人,令彼各备银一二万两,进上谢恩,胜赂司礼监。”

鬼迷了心窍的明武宗并不认为刘瑾是在吹牛,反而认为刘瑾是个有胆识的人,越发信任他。此时明武宗朱厚照长年居住于豹房,豹房成了一座离内廷最近的别宫。在这里,皇帝可以摆脱来自帝国臣工的约束。除了上朝和游戏人生之外,朱厚照会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豹房,包括批阅奏章。

在明武宗的庇护之下,“八虎”虽受惊吓,却毫发未伤。在这次事件中,受益最大的就是刘瑾。经过“八虎”的公推公选,皇帝最后的民主集中,刘瑾成了帝国第二代宦官之王。

皇帝任命刘瑾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团营提督;马永成为东厂提督,谷大用为西厂提督,张永等掌管京营军队,分别把守要害地方。于是乎在一夜之间,宫廷的机要、特务及警卫,统统落入“八虎”之手。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帝国的政治形势就发生了惊天逆转。朝臣们原指望能够联手将“八虎”踢出中央朝廷,结果却成全了这帮宦官。他们以闪电般的速度夺取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权力,刘瑾更是坐上了宦官的头把交椅。

内阁大学士刘健等“倒虎派”官员见无力挽回败局,只好明哲保身。他们纷纷向皇帝提请辞职,以避其锋芒。这样一来,刘瑾刚好可以利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权力,代皇帝起草圣旨,逼迫这帮“倒虎派”官员致仕(退休),退出这场权力博弈。

在明武宗的权力庇护下,这场声势浩大的“倒虎派运动”以失败收场。

当天,内阁大学士刘健和谢迁先后离任。内阁只剩下了一个李东阳。随后,刘瑾安排“自己人”吏部尚书焦芳进入内阁。而文官们担心内阁为刘瑾所控制,推举刚直敢言的吏部侍郎王鏊随同入阁。

经此一役,大太监刘瑾一跃成为帝国权力的真正操盘手;经此一役,朝臣们也心灰意冷。皇帝宁愿与他们这帮文官翻脸无情,也不愿意与宦官决裂;宁愿与那帮宦官逍遥快活,也不愿意听他们这些文官的忠直劝谏。

正德元年(1506年)十一月,已经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刘瑾开始实施他的“权力清盘”计划。他将户部尚书韩文、户部郎中陈仁,还有李梦阳等反对派人士全部清理出了中央朝廷。

为了架空皇帝,夯实自己手中的权力。刘瑾在这里使的是“迷龙术”,即让皇帝沉迷玩乐,无所作为。

“迷龙术”可以说是太监专权的不二法门,这套理论的创建者应该是唐文宗时期的大太监仇士良。仇士良专政期间,杀害二王、一妃、四宰相,可以说是坏事做绝。这样一个人,却是权力场上的常青树,尽享皇恩厚礼。他在晚年向其他太监传授秘诀时说:“侍候皇上的办法就是不能让他闲着,让他追求吃喝玩乐,不要给他读书问政的时间。皇上不管事,凡事就得靠太监,这样一来,宠信和权柄就飞不走了。”(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读书亲近儒臣。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

刘瑾尽得前辈“迷龙术”的精髓。他领着皇帝沉迷玩乐,然后又在皇帝玩兴正浓时递上一沓奏章让他批阅,搞得小皇帝极为不爽,冲着刘瑾吼道:“朕要你干什么用?怎么老是拿这些东西来烦朕?”

刘瑾只好打着替皇帝分忧的旗号,顺势将批阅奏章的权力转移到自己手上,在不自觉中就成了皇权代理人。他掌权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学士刘健、谢迁,户部尚书韩文,郎中李梦阳,主事王守仁等53位朝臣列为“奸党”,清理出中央权力机构。由此,刘瑾步入了自己权力生涯中的巅峰时期。

在畏惧和讨好这两种心理的作用下,帝国各级官员向皇帝奏事,都要先将章奏送达刘瑾处,具红揭,称红本。然后上通政司,称白本。刘瑾经常将奏章带回私人居所,与同党商量着批阅。这一时期对官僚奏议的批答,能够较为全面地反映刘瑾的执政理念。

刘瑾在权力上的肆意妄为,使得京师流传“两皇帝”之说。同时代的文人王世贞在其所著的《国朝丛记》里将其形容为“站的皇帝”。原因是刘瑾擅权时,群臣上朝面圣,首先要做的就是向东北一揖,因为刘瑾这个“站的皇帝”立在那里。还有同党在背地里称他为“小太祖”。

刘瑾擅权期间于明朝典章制度颇多更张,时人谓其乱制。在刘瑾倒台以后,帝国从上到下来了一场大清算。在这次清算中,对刘瑾所乱之制进行了统计。史料记载,“廷臣奏瑾所变法,吏部二十四事,户部三十余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由此可以推算,刘瑾的改革措施至少有八十五条,大多集中在人事、财政、军事等方面。

现在我们只能从一些相关的记载里,粗略了解刘瑾在政治上的一些作为。刘瑾是个崇尚严刑峻法的人,当然我们也可以将其视为打击政敌不择手段。在其专政期间,争议最大的就是“罚米例”,有人认为这是刘瑾独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