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基督的曙光(第2/6页)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认定一个目标,且坚持不懈地朝着那一个目标前进的人。他们的所做所想所说,都受到一种愿望的指引,这种愿望就是为上帝增光以及使代表神意的教会组织更加强大。

他们的工作效果如何,此后1000年的历史自有论述。

其他的城邦都在野蛮部落横扫欧洲大陆的洪流中消失殆尽,帝国的城墙一段接一段地倒塌,上千个像巴比伦平原上那样古老的上千体制被像垃圾一样扫除干净,只有基督教一直巍然屹立着,坚如磐石,尤其是在中世纪。

不过,最终获取的这一胜利,却付出了非常惊人的代价。

基督教起源于马厩(1),最终却得以登堂入室。它最初是对宗教强制形式的一种抗议——在那种宗教桎梏中,教士自命为神与人之间的媒介,要求所有的凡夫俗子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这一力求革命的新团体发展成一个超级神权集团,与之相比,原先的犹太国倒成了一个无忧无虑、幸福宁静的自由之邦。

然而,所有这一切均完全符合逻辑又几乎不可避免的,我即刻对这一点作出说明。

到罗马游览的人大都会去参观圆形剧场科利西姆,在那早已风化的围墙里,人们会看到一个大坑,在那里,曾经有数千位基督教徒倒下,成为罗马专制的牺牲品。

尽管对基督教徒有过好几次迫害,但这与宗教专制却没有多大关系。

这些迫害完全是政治性的。

作为众多宗教派别之一,基督教曾经享有极大的自由。但是有些基督教徒公然声称自己是和平主义信仰者,当国家遭受外来侵略威胁时仍然大肆鼓吹反战论,不顾场合地公开蔑视本国的土地法,这样的基督教徒自然被当做国家的敌人,受到相应的处决。

基督教徒按照自己最为神圣的信念行事,但一般的治安官根本无法理解。这些教徒试图解释其道德精神的确切本质,这些长官大人们却满脸迷惘,完全弄不懂教徒们在说什么。

罗马的治安官终究都是普通人。当他们突然被叫去审讯犯人,却发现犯人的供述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自然摸不着头脑。长期的经验教会了他们,要远离形形色色的神学争论。更何况,许多皇家敕令也对这些公务员们加以警告:对付新教派时,一定要运用一些“手段”。所以他们就圆通地与对方理论。但是当全部争论最终都集中到原则问题时,逻辑的力量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最终,长官大人们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是放弃法律的尊严,还是无理地坚持执行国家的最高权力?然而,对于那些坚信死亡是新生之始的基督教徒来说,监禁和酷刑并没什么可怕的。当听到获准离开这个悲惨世界前往天堂时,他们还欢呼雀跃呢!

就这样,基督教徒和当局之间终于爆发了漫长而痛苦的游击战。究竟有多少人伤亡,我们没有掌握到准确的数字。依照公元3世纪著名神父奥利金(2)——他的好几位亲属在亚历山大城的一次宗教迫害中被杀的说法,“为信仰而死的真正的基督教徒的人数,可以很容易地统计出来。”

我们追究一下早期圣徒的生平踪迹,就会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系列的血腥故事。我们禁不住心生疑惑:一个如此屡遭杀戮迫害的宗教,何以能流传下来呢?

不论我给出什么数字,肯定都会有人说我是个带有偏见的骗子,所以我将保留观念,而由读者自己去得出结论。人们只要研读一下罗马皇帝德西厄斯(249—251年在位)和瓦莱里安(253—260年在位)的生平,自然会对那段最黑暗的迫害时期的罗马专制的真正本性有一个相当清楚的认知。

此外,如果读者还记得,就连马可·奥勒留如此开明的君主都承认:不能很好地处理基督教徒的问题,就会明白远在帝国的偏僻角落,又想尽忠职守的无名小吏们所面临的难题了:他们必须或者背弃自己的就职誓言,或者处决自己的邻居亲朋,因为这些人不能或者不愿遵守帝国政府赖以自保的几条简单法令。

与此同时,基督教徒们并没有因为异教徒的虚伪温情而止步,而是继续稳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在公元4世纪晚期,罗马元老院中的基督教徒抱怨说,聚在一个异教偶像的阴影下使他们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于是,格拉提恩皇帝便下令将胜利女神像搬走了。这座女神像在恺撒修建的大厅内已经矗立了400多年。好几位元老对此举提出异议,结果非但毫无益处,而且还导致其中的一些人被发配流放。

这时,有一位声名远播的忠诚爱国者昆塔斯·奥勒留·希马丘斯,写了一封有名的信,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为什么我们这些异教徒和基督教邻居不能平静和谐地相处呢?我们抬起头望到的是同样的星空,我们是并肩走在同一行星上的伙伴,而且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人们选择不同的道路追寻终极真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生命的奥秘如此费解,通向答案的途径不该只有一条。”

这样想的人不止一个,也有不止一个人看到罗马宗教宽容的传统已经受到威胁。就在胜利女神像被搬移的时候,罗马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争论的双方是拜占庭的两派相互对立的基督教徒。这次争吵引发了有史以来关于宽容的一场最富智慧的讨论。讨论的负责人是哲学家泰米斯提厄斯,这个人一直信奉祖先的神灵,当瓦伦斯皇帝在正统基督教徒和非正统基督教徒的争论中偏袒一方时,泰米斯提厄斯觉得有责任提醒皇帝不要忘了自己的真正职责。

他说:“有这么一个王国,没有一个统治者能够在其中施展任何权威。这就是道德之国,个人宗教信仰之国。在其中实行强制,势必会导致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皈依和伪善。所以统治者还是容忍一切信仰为好,因为只有凭借宽容才能避免民众的争吵与冲突。何况宽容还是一道神圣的道义。上帝自己就已经明确地表达了容忍多种宗教的意愿。只有上帝才能判断人类渴望理解神圣玄机的方法正确与否。上帝在对他奉献的各种崇拜中感到高兴,他喜欢基督教徒使用的某种典仪方式,也喜欢希腊人、埃及人的其他典仪方式。”

这说得多好,可惜却是对牛弹琴。

旧的世界及其观念和理想一起死去,任何让历史时钟倒转的努力都注定要失败。生活意味着进步,进步则意味着磨难。旧的社会秩序正在迅速地瓦解,军队全是由外国雇佣兵组成的反叛暴徒,边境地区已经处于公开叛乱的状态,英格兰等边远地区则早已屈从于野蛮民族(3)手下。